一家六个女人的婚姻(六十五)

发布时间:2024-12-03 21:41  浏览量:8

女孩痛得大哭,可能还有惊恐,两条腿不断抖动,韩金凤和秦峰一个抱着她的上身,一个按住腿,我娘呲牙咧嘴,一点一点把女孩腿上的裤子给剪开。

小腿肚侧面露出巴掌大发红的部位,近处看,已经出现水泡了。

“哎呦,得赶紧冲冲凉水,送医院!”韩金凤说。

“你们逮着啊,”我娘则趴在伤口上看了看,转身从厨房端来一盆凉水,对韩金凤说,“你给她冲冲。”

韩金凤说,“不行,得用流动的水!”

“不用,你就把她腿浸凉水里,”我娘在厨房里喊。

过了一会,我娘端着一个纸盒出来,“浸凉水,再浸一会!”

韩金凤一边给女孩浸腿,一边抬头看我娘手里的纸盒。

“娘,你要干什么?”

“我给她抹点香油和凉灰。”

“不行,不行,可不能给她抹灰,会感染的!”

“怎么不行?这是土方!”我娘走过去不管韩金凤阻拦,上前一条腿跪地,把女孩的腿放在自己的身上,两手往纸盒里抓了两大把拌了香油的炉灰,轻轻敷在女孩腿上。

“你姥娘治烫伤最有办法了,找还没睁眼的小老鼠,用蒜臼子捣乱,敷在伤口上,再抹上点香油,一点疤痕都不留。咱来不及找老鼠,用凉灰加香油,效果差点……”

我娘话音未落,韩金凤就气得在一边喊,“娘,你,你这是要人家命啊!赶紧送医院吧!你怎么这么愚蠢呢,这是迷信!会害了她的!……秦峰,快,快推自行车,赶紧去急诊,找个大夫处理处理,千万别感染了!”

秦峰也不相信我娘的土方,连忙抱起女孩,和韩金凤一起把女孩扶到车上,秦峰骑上车一溜烟就不见了。

女孩哥哥这时才看上去不那么紧张。

我娘拿把笤帚出去扫楼梯上摔碎的暖瓶渣,男孩走过去说,“阿姨,我来扫吧。”

“你住几楼?是新搬来的?”我娘问。

“二楼。”

“二楼?”我娘疑惑地问,“二楼空了有一段时间了,你们什么时候搬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晚上刚搬来。”男孩说。

“呦,我还没听见动静呢。按说上楼搬家具不得有很大的声音吗?咋没听见?”

“我们没有多少家具,就搬了两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男孩老老实实回答。

“你们几口人呢?”

“我和我爸还有我大妹,我妈和我二妹还在乡里。”

“哦,怪不得,还得自己去打水。家里没有炉子吗?”

“没有。”

“那吃饭怎么办呢?”

“我爸说让我们去食堂打饭吃......”

“唉,还真不容易,你爸呢?这中午头了,你爸也该回来了吧?”

“他今天早上五点多就走了,说要去市里开会,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哎呦,就你们两个孩子在家里?还人生地不熟的?真是可怜呐。你中午别上食堂了,就在我们家吃吧,我们家没有什么好吃的,但是能吃个热乎饭,管饱。”

“不用了,我,等我大妹从医院回来,我就去食堂买饭......”

“咱们都是邻居,你不用和阿姨客气,你和我们家四凤差不多大,你几岁了?”

“我今年十五了。”

“那和我们家四凤一样大,她和五凤在屋里学习......上初中了,学习紧了,有时候中午头都得带着书本子回家。 ”我娘正说着,四凤和五凤从卧室里出来了。

“咦,你怎么来我家了?”四凤看到男孩奇怪地问。

“你认识他啊?”我娘也奇怪地问。

“他是新转到我们班的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来?”四凤问男孩。

“丁春雷。”男孩红着脸,回答。

“对,丁春雷!丁春雷,你怎么来了?”四凤热情地问。

“他就住二楼。”我娘代替丁春雷回答到。

“哦?这么巧?”四凤兴奋地说,“那以后咱可以一起结伴上学了,郭晓刚那个小子也住在这个院里。郭晓刚,你认识吗?就坐在教室最前排的那个小不点,男生中最矮的那一个,也是最调皮的那一个,你有印象吗?”

丁春雷点点头。

四凤突然哈哈大笑,“你要是没有印象才怪,他今天被老师罚站站了整整一节课。”

丁春雷也笑了。

我娘说,“郭晓刚以前也吃过我做的饭,他最爱吃我蒸的馒头,说比食堂的大师傅蒸的馒头好吃......这两天你爸不在家,你就安心在我们家吃饭,吃完饭,一起去上学。”

我娘说完,就转身去了厨房。

丁春雷还有一些拘束,但禁不住四凤三言两语就把他的话都套出来,很快四凤就知道刚才他们兄妹俩去前面锅炉房打了一壶热水,他上楼梯的时候,却不小心绊了一脚,暖水瓶打碎了,妹妹丁春梅被烫伤了。

“我刚才听见外面乱哄哄的,原来是你和你mei妹呀,我当时想出来看看的,五凤要和比定力,所以,我就硬忍着没出来。”

四凤和 丁春雷正聊着,我爹回来了,他奇怪的看了看丁春雷。

“爹,这是我同学,就住在咱这个楼道二楼,和许娜家对门。”四凤对我爹说。

我爹上下打量了一番丁春雷,我娘端着一筐子馒头,从厨房走出来,说,“人家昨天晚上搬来的,咱竟然还不知道。”

“你姓丁?”我爹问丁春雷。

“爹,你怎么知道?”四凤奇怪地问。

我娘也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他姓丁的?你认识他爸?”

我爹摇摇头说,“他爸是从外地调过来的,我不认识,但是今天上班,我听说农委来了一个新主任,叫丁传玉。你爸是叫丁传玉吧?”

我爹又问丁春雷,丁春雷点点头。

“那就是了。”我爹点点头。

“他说他爸去市里开会去了,明天晚上才能回来,这两天就让他和妹妹来我家吃饭吧。”我娘对我爹说。

我爹又点点头,“那就一块吃饭吧,这都几点了?肚子饿了。”

“你这不是才刚回来吗?回来就催着吃饭。”我娘说着,又转身去厨房端出一碟芹菜炒腌菜疙瘩条,一碟辣椒炒豆腐。屋里顿时弥漫开腌菜疙瘩被油炒之后的香味,夹杂着芹菜淡淡的清香,还有青椒的独特的辛辣。

我爹在背北朝南的上岗位先坐下来,然后指着旁边的凳子说,“来,小丁,坐下吃饭,大小伙子吃穷老子,这个时候了,该饿了。”

丁春雷却站着有些犹豫。

“先吃吧,别等妹妹了。”我娘说了之后,丁春雷才坐下来。

“唉,有这么一个小子,多好。”我爹则羡慕地看着丁春雷,说。

“你眼馋,你也没有。”我娘撇撇嘴,说。

“我们就不好?”四凤不服气的嘟着嘴巴,说。

“好,”我爹拿起筷子夹起芹菜和腌菜条,放到煎饼里,很快就夹了一大包,鼓着腮帮子吃得津津有味。

“就知道羡慕人家的儿子,你自己没这个命,怨谁?”我娘愤愤地说。

“我不怨你,我怨我自己。”我爹呼噜喝了一口粥,含糊不清地说。

“谅你也不好意思怨我,有本事,你生出个孩子来!”

听了我娘的话,韩金凤噗嗤笑了。我们也跟着傻乎乎笑。

“唉,”我爹看看我们,看看丁春雷,叹了口气。

“你再叹气,别回来了!好家好业的,你叹什么气?真是晦气!”我娘生气地说。

“我爹这是标准的重男轻女。”我说。

“嗯,小六子说得对。”

我难得被我娘表扬一次,很兴奋,决定再展示展示自己,于是我继续说,“重男轻女是老封建思想,我爹要是这样对我,我就一价还价。”

我说完,韩金凤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噗嗤笑了,“什么?一价还价是什么意思?”

“一价还价,你不知道?就是,别人给我个白眼,我再还回去个白眼。”

“哈哈,”四凤五凤也哈哈笑起来,我爹我娘也笑了,就连腼腆的不好意思伸筷子的丁春雷也笑了。

“那叫以眼还眼,还一价还价呢。”韩金凤笑着说。

“以眼还眼?有这么土的词吗?”我问。

一桌子人又笑成一团。

笑完了,我娘擦擦眼角的眼泪,对我爹翻个白眼,说,“有闺女,没儿子,这不是也挺好?看把你乐的。”

我爹则低头不说话了。

吃完饭,秦峰带着丁春雷妹妹回来了,女孩腿上缠了白色的纱布。

“咦,还用缠纱布,”我娘不屑地说,“用我那个办法就很好,还非得跑趟医院,去医院也没好办法。”

“你那个土方,不行。”韩金凤说。“你给人家弄感染了怎么办?”

“你姥娘在村里给多少人治好了烫伤,也没见过感染的。”我娘说。

“那个年代没有办法的事。”韩金凤说。

“你姥娘这个方,可惜了,最好用的,就是用刚出生还没睁眼的小老鼠做药引,再浸上香油,多少老鼠,多少香油,是有比例的,可惜啊,我当时不想学。你那些舅也没学,你姥娘突然得病就走了,那个方就失传了。”我娘遗憾地说。

“那我姥娘是怎么得到这个方子的?”韩金凤问。

“听你姥娘说,有一年,村里来了一个要饭的老头,不知哪里发大水,家破人亡,逃难来的。浑身脏得没人敢靠近,你姥娘看他可怜,领着他回家,给他了两个煎饼,盛了一碗粥。老人吃完,很感激,就把这个方子交给了你姥娘。你姥娘靠着这个方子治好了附近多少人的烫伤。我还记得小时候,经常有人拿着一把子鸡蛋来找你姥娘治伤。你姥娘常年逮刚出生的小老鼠,逮住了之后,把小老鼠浸在香油里,有烫伤的,就捞出来用蒜臼子捣得黏糊糊的,抹在伤口上,第二天,就一点看不出烫伤的样子来。”

“真的吗?”这时韩金凤才重视起来,问道。

“我还骗你吗?现在的药真的不如我说的这个药方。我亲眼见到的。那个年代,人都得忙着干活,你姥娘的方子真的帮了很多人,周围村都来找你姥娘,只要抹上,第二天就一点不耽误干活了。”

“娘,你应该学会的。”韩金凤说。

“那时候不当个好草。再说,总觉得你姥娘不会那么早就走了。那个年代只巴结着吃,也没有这些心思,等想起来有用,连人都没了。”我娘叹口气,不说话了。

丁春梅吃完饭,丁春雷扶着她一瘸一拐地走了。

下午,我娘做好饭,让我上二楼喊丁春雷兄妹俩下楼吃饭。

我拿着用的顺手的石子,先去了许娜家。

许娜正在家里吃饭,看见我去了,说道,“吃完饭,出去跳绳去吧。”

“我拿了石子,你看,这是最好的石子,都差不多大,还溜光。”我从口袋里掏出石子给许娜看。

许娜看了看,说,“我也有好用的石子,吃完饭,我拿给你看。”

“我得走,我就是上二楼顺便来看看你干什么。”我说。

“你去哪?干嘛去?”

“去你家对门,你知道吗?你家对门新搬来一个女孩,比咱俩大,她还有个哥哥,和我四姐同学。”

“我知道,我今早上就看见他家门开着。”

“我娘让我喊他们去我家吃饭……他们家大人不在家。”

“你等等我,我也去。”许娜急忙吃了两口饭,放下碗,就和我出了门。

对门的门半掩着,我和许娜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屋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两把椅子。

丁春雷和丁春梅一人坐在一把椅子上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一屋子的酒气。

中年男子最先发现我们,他酡红着脸,笑嘻嘻地冲着许娜招手,“谁家小姑娘?长得真漂亮。漂亮小姑娘,到叔叔这里来。”

许娜很警觉,站住不动。

“过来嘛。”

许娜一动不动,瞪着黑溜溜的眼睛,就像小鹿的眼睛。

男人看见许娜不过去,就冲我招手,“你是谁家的呀?过来,让叔叔看看。”

我就傻乎乎走过去,男子一把搂住我,一张紫红色的脸就贴到我的脸上。

我想躲,躲不开,被熏人的酒气包裹着,我感觉要窒息了。

“爸!”丁春雷红着脸冲着男子喊了一声。

男人松开手,我赶忙跑开。

丁春梅则在一边嘿嘿笑。

“我娘让我喊你们下去吃饭。”我的小心脏噗通噗通跳,却还没忘了这件事。

“爸,就是她家人带春梅去的医院。”丁春雷指着我说。

丁春雷眉开眼笑,又对我招手,这次我才不过去,他身上的酒臭气让人感到恶心。

“我爸回来了,我们不去了。”丁春雷对我说。

我和许娜就逃似的跑出他家门。

我回家告诉我娘,丁春雷他爸回来了,他们不来吃饭了。

“他们都吃饭了?”我娘问,“吃的食堂?”

“我不知道。”我说。

“你看你,让你干件事,你也干不好,你不问问吗?他家又没有炉子,吃饭还得去食堂,要是没吃,让他们爷三一起下来吃。你再上去问清楚。”我娘说。

“我不去。”我执拗地说。

“怎么一点也不听话呢?”

“我就不去!”我一扭身子拉着许娜就跑出去了。

“咦,你不吃饭了?”我娘在后面喊。

“不吃了!”我回答,然后拉着许娜的手跑到外面大路上,借着路灯灯光,玩起了捡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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