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六个女人的婚姻(二十六)

发布时间:2024-10-21 21:45  浏览量:14

在我爹和我娘被大姐婚事二姐恋爱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韩三凤悄无声息闷声干了一件天大的事。

韩三凤看见曹红家的三小子路凌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人家了。

路凌则在看见韩三凤的第一眼就难以忘记了。

路凌是机关大院里有名的混小子。从小就不爱学习,上技校和老师打仗,整天把义气挂在嘴上。穿大脚喇叭裤,还有据说只有飞行员才穿的短款皮夹克,头发长及鬓角,说话做事有一种说不出的痞气。

他十八岁,韩三凤十六岁,豆蔻年华,一个高大帅气,一个俊俏窈窕,两个在学校里找不到人生意义的人,一见钟情,一眼万年。

刚开始,韩三凤下了晚自习,从教室里走出来,路凌必定会站在不远处,一条腿长一条腿短,斜愣着身子,歪着脑袋,像个标志性建筑物一般出现在韩三凤的视野里。

那时候的高中生大多数都是农村来的,穿着朴素的衣服,两手抱在胸前,下面死死压住几个书本子,就像护住自己的命根子。走路两条腿也像两根玉米秸一样,直邦邦的,硬撅撅的。

校园里突然多出一个歪果裂枣的东西,关键这个果歪得还很好看,这个枣裂得很甜。

不仅女生的心里泛起涟漪,就连男生也忍不住多瞟两眼,嘴里骂着,心里却酸酸的。

莫名地韩三凤就知道路凌是在等她,但她不想让同学们看笑话,眼的余光瞅着路凌,身体却往同学堆里钻。

同学们却忍不住驻足议论,“这是谁呀?这人天天站着干什?”

同学们的好奇心爆棚,韩三凤却很享受这种感觉。

就像全世界的人都在疑惑宇宙的奥秘,却只有韩三凤知道一般。

韩三凤走路的脚步更加轻盈,笑声也更加清脆,靠近宿舍区,以前那种难闻的气味似乎也变得芬芳起来,宿舍里发霉的气息似乎都变得甜丝丝的。

韩三凤像有魔力一般变得更加水灵更加鲜润更加漂亮了。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长成了教室前面扭歪歪的树,一个绽放成美不胜收的花朵,谁也不说破,兀自耍酷兀自美丽。

直到一天晚上,厚重的乌云遮住了月亮,铅色的天空下起了雨,韩三凤穿着一件单薄的的确良小褂,胸前抱紧书本,头上淋着豆大的雨点,随着同学们一窝蜂地往宿舍方向跑,忽然一把塑料大伞举到头顶上方,雨滴到伞面的声音格外响亮,韩三凤惊诧地抬头,一眼看见路凌棱角分明的脸的轮廓,再一眼看见一双明亮又温暖的眼眸,于是她惊喜的目光停留在路凌帅气的脸颊上足足有三分钟。

路凌眼眸里的光芒像天上最亮的星,嘴角洋溢的笑容就像温柔可亲的弯月,宽厚的胸膛就像温暖的太阳。

这个画面一直刻在韩三凤的脑子里,即使后来过去很多年,想起这幅画面,韩三凤内心依旧是感动和温柔。

韩三凤,作为家里第三个女儿,承载了父母最强烈的希望和最无言的绝望。

无论我娘还是我爹,对于第三个孩子,投入的希望和渴盼最强烈,他们做足了功课,也以为必定志在必得,不论是周围人的经验还是老天爷的逻辑天理上,第三个孩子总该是男孩了吧,因为再一再二不再三嘛。

即使我爷爷奶奶,我叔叔婶婶,全村的人都盯着我娘的大肚子,用无比坚定的语气断言,“这个肯定是男孩了!”

但是老天爷就喜欢捉弄人,送子观音娘娘只管送货数量不管质量,我三姐依旧是三姐,没有变成大哥。

幸亏我三姐争气,长了一张绝世容颜,整个村子的人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她才得以被接纳。

只是我娘心灰意冷,此刻哪怕她生的是天使只要不是男性,也激不起她内心一点点母爱的涟漪。

她甚至恨我三姐,恨我三姐占用了她的生育名额,霸占了她的子宫。就像有些人花了钱想买个官做做,职位买来了,上任的却是另一个人。

三姐从小就知道自己不讨爹娘喜欢,因为很明显我娘喜欢大姐,我爹喜欢二姐。她就落空了,就是树上熟透的柿子,我娘接住了一个,我爹接住了一个,唯独三姐没人接,吧唧掉地上了。

韩三凤的人生就像她的容貌,表面上看着亮丽不俗,实则冷寂空洞,她是一个没被爱的孩子。

当她爱上一个人,一个人也爱上她,所有的矜持,所有的束缚,就像洪水袭击下摧枯拉朽的堤坝,她完全淹没在爱的海洋里,一发不可收拾。

自从那个雨夜,全校都知道了韩三凤与路凌的恋情,只有我爹我娘我们全家不知道。

我爹的老脸被韩金凤丢光了,整天只想着怎样躲避别人异样的目光。我娘则东一榔头西一榔头,不知该怎样应对这几个女儿,她每天除了做饭家务就是想法子让我爹感动她的付出,顺便再收拾我们几个。

那时候没有内耗这个词,现在想来,我娘那时候完全深陷内耗,生理上还处在更年期,精神上时而抑郁时而焦虑,时而歇斯底里。

所以当韩三凤小小年纪谈恋爱,她彻底疯了。她不指望韩三凤考大学,她希望三凤靠着老天爷赏赐的容貌嫁个军官或者医生老师或者机关工作人员,但她偏偏爱上了一个上技校的小混子!而且还是心中臆想情敌的孩子!

老天爷对我娘太残酷了,不仅剥夺了她的儿子,还把三凤俊俏的容貌也践踏得一文不值。

我娘在家哭嚎不止,我爹则下了狠心,决不能让三凤重蹈金凤的覆辙。宁愿毁了这个闺女,也不能让曹红家的小子毁了自己的闺女。

哪怕我爹内心深处仰慕曹红,深深地把这个名字藏在心底。

路凌在我家门口连续喊了三天了,喊的声嘶力竭,喊的口干舌燥,直至他爸妈下班敲着他的头,捶着他的脊梁骨,把他骂回家拉回家。

曹红家也住上楼了,他们家在三单元,与我们只隔一个单元。

两家相隔不远,韩三凤与路凌分别从各自家里出发,走到第二单元相遇,然后挽着手相伴走路时,被从上公共厕所回来的我爹抓了正着。

我爹当时气得差一点就晕倒在地,他看见一对玉人在他前面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啊揉,搓啊搓,确认没有看错,然后又是拧大腿 掐胳膊,确认不是做梦,才胸腔深处爆发出狮子般的怒吼,“三凤!你给我滚回家?!”

走在前面的韩三凤吓得一哆嗦,待她明白过来,头也不敢回,拽着路凌就撒腿往前跑,可是,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即使那天她吓得没敢回家,但我爹还是找到学校去了。

这次我爹不敢大意,决定动用自己当老子的权威与手段,把韩三凤捉拿归案,回家与我娘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一个怒似金刚,一个以柔克刚,一个道理讲尽,一个悲伤啼哭。

可是,韩三凤这片缺乏爱的盐碱地唯独不缺的就是烈日酷暑和风雪雨霜,面对我爹娘的伎俩,她除了冷漠就是哼哼冷笑。

什么威逼利诱在她面前都不好使,反而让她更加向往与路凌在一起的自由幸福时光。

我娘向她哭诉养育她的艰辛与不易,她却更加憧憬与路凌的轻松自在。我爹气急败坏讲明考不上学卖红薯的命运,她却暗暗坚定与路凌同甘共苦的信念。

我爹娘拿她一点办法没有。

爱,打动不了她。因为她从小就不相信爹娘爱她,况且,我爹我娘也不会表达爱,只会一遍遍重复生养她的不容易,讲述当爹妈的苦,除了增加韩三凤的愧疚感就是反感,让她越来越烦。

骂,改变不了她,越骂,她就越感觉不到父母的爱意家的温暖,她就越想逃离,恨不能马上就嫁给路凌。

我爹娘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为了避免她与路凌在一起,就下了狠心,把她所在在屋里,门都不让出了。

秦峰骑车带着韩金凤拐进我们单元,看见路凌像个大马猴站在一楼院子的木头门前面一边蹦一边骂,秦峰忍不住笑了,“行,这小子,很对我胃口。”

韩金凤狠狠瞪了秦峰一眼,秦峰嘿嘿笑了两声,停下自行车,走过去揽住路凌的肩膀,说,“你才多大?就想找老婆了?再过两年,好饭不怕晚。”

“秦哥,我这是替三凤打抱不平!她爹娘有什么权利把她关在家里?还让不让她上学?落下功课怎么办?还考不考大学了?”

“你要真关心她考大学的事,你就不会和她谈恋爱了。”

秦峰的话顿时让路凌哑口无言。

“行了,快回家吧,如果两三年之后你还这么喜欢三凤,你再来也不晚。”

“不行!我都十八岁了!十八岁就是成年人了,这是我的权利和自由!”

“可是三凤才十六岁,她还是孩子呢,你别害她了!”韩金凤说。

“我没有害她,她也喜欢我,我们两人就像罗密欧和朱丽叶,你们要是不让我们在一起,我们就……”

“就什么?”韩金凤厉声说道,“你想干什么?才多大的孩子,你怎么不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呢?你先考个大学再来找三凤!”

“看见了吧?我老婆生气了,后果可是很严重,你赶紧走,要不然把你爸妈喊来。”秦峰说。

“我爸妈回老家了,”路凌狡黠地笑着说。

就在这时,我爹和我娘出来了,我爹冲着路凌喊,“臭小子!你离三凤远点,以后不许你来我们家找三凤!”

“叔叔,你这是限制三凤人身自由,你关住她的人却关不住她的心,我们两人是自由恋爱!”路凌喊。

我爹被气得脸都涨成紫色,“我看你是欠管教!看我不告诉你妈,让她好好管管你!砸断你的腿!”

“不用你告诉我妈,我妈和你一样的,都是老古董。她倒不是嫌我年龄小,她是看不上你们家,我知道她这是偏见,瞧不上你们从农村来,但是她阻挡不了我喜欢三凤!”

路凌的话深深伤害了我爹,我爹站在那里忽然间就悲伤大于气气愤了。我娘脸上却露出鄙夷又窃喜的神情。

“行了,小子,等你有本事娶三凤的时候再说吧,现在说这些狠话没有用。”秦峰说 。

“我马上就技校毕业了,我就能挣钱。”路凌不服气说。

“等你挣钱再说。”秦峰说。

路凌眼瞅着自己势单力薄又说不过,只能怏怏离开。

我爹和秦峰还有韩金凤相跟着回了家。

当韩金凤知道韩三凤被锁在北面的小屋里,也觉得我爹娘做的有些过火,于是走到门前,轻轻敲了几下门,里面却没有声响,只有挂在门挂上的铁锁撞的门咚咚响。

“她在生气,谁也不搭理,为了曹红家的小子,咱全家人都成了她的仇人,这个吃里扒外的。”我娘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不像之前那么生气,因为刚才她听见路凌说曹红瞧不起我们一家人,她说话的语气里就多了一份很难觉察的幸灾乐祸。

我爹则还沉浸在得知被曹红嫌弃的真相里,郁郁寡欢,提不起精神。

韩金凤却察觉不对劲,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钥匙,“嘎巴”,钥匙打开黄色的大铁锁,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窗户大开,韩三凤趁着我爹娘出去的功夫,偷打开窗户逃走了。

标签: 秦峰 曹红 金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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