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 《裤裆沟的爱恨情仇》(41)
发布时间:2025-12-14 20:25 浏览量:1
我坐在奶奶家大堂屋的门槛上,看着奶奶进里间去给我端了一碗醪糟水出来:"才发的,很甜。你尝尝看"
我喝了一口,确实甜,没有想到奶奶做醪糟的手艺这么好。
只是这么甜的醪糟却无法甜了我心中的苦:我又没考上!三年前我以三分之差落了榜。三年后的今天,我又以两分之差无缘中专。苦读了三年,仅仅只涨了一分!
这次我是真的哭了:
①父亲——
这三年,父亲为了给我挣学费,每一个逢场日都要去集市上帮着舅公卖肥料;
有好几次我碰见父亲,他戴着泛黄的解放军式单布帽子,打着赤脚扛肥料,从紧靠着河边的肥料库房里,把一百斤一袋的化肥一袋一袋地扛进公社的供销社;
这中间有两里多路,一个公社有十三个大队,一个大对有六个小队,每一个小队有三十多户人家,每一户人家一年最少要买一千多斤肥料;
就是这么多的肥料全是我父亲一人从库房里扛入供销社的!好多时侯,我见着父亲的眼角堆满了白色的眼屎,他都没有时间揩一下……
有很多次,我端起在学校蒸的盅盅饭去给父亲当午饭,父亲总是责怪我自己为什么不吃?
我会编出很多让他相信的理由:住在学校里李明英同学请我吃面条;王丽青同学的爸爸送的油团子来,我吃了五个,就吃不下饭了…..
我心疼父亲饿着肚子扛肥料包,他从来舍不得下一回馆子,说那是有钱人去的地方,他不糟蹋那钱,钱是要留着给我读书用的,我以后是要吃皇粮的人!
看着父亲沾满灰尘和肥料的手吃着盅儿里的饭,有时候,父亲的双眼被化肥呛得睁不开眼睛,要舀好几下才舀得进嘴里一勺饭,无油无菜的盅盅饭,父亲说是最香的饭。
②母亲——
这三年 ,母亲为了我能放心读书,她生病了都不告诉我,更是不让家里人走漏风声;
长年累月的劳作和不按时吃饭,得了很严重的胃病;
等我知道的时候,那已是中考结束了,我已从学校彻底回到了家里的第二天。
母亲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蜷缩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吃不下任何东西…..我慌了,急问父亲:"我妈妈这是病了多久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我们害怕影响你学习…… "父亲小声回答我,眼神躲闪着,这是怕我怪罪他没好好给母亲医病。
"不怪你爸爸,他喊了医生来给我看了的,是我自己不听医生的药"
望着母亲虚弱的身躯,我起身离开了母亲的房间,来到灶间,我想给母亲熬一碗热粥,能吃一点就好,我想好好照顾母亲,希望她能快些好起来,我不能没有妈妈。
③妹妹——
妹妹比我小两岁多,九岁多才发蒙读书。
妹妹经常对父母讲:"就让姐姐一个人读书好了。我不是读书的料,还浪费钱"
父母不同意妹妹的谦让,执意要妹妹上学。
妹妹在读初一上学期的时候,因为老师说她上课的时候老是打瞌睡,喊她注意一下。她一怒之下,背起书包回家了,从此,再不念书。
拿她的话说:"读书比割草都还难"
我其实很是明白,妹妹不是不想读书,她是心疼父亲挣钱难,心疼母亲为了要修几次新房子,省吃俭用,有多少时候,看见母亲是捡猪食锅里的红苕当饭吃,只因为再去煮饭又要多花时间,地里的庄稼活儿还等着母亲去做。
妹妹说,她宁愿自己不读书也要帮母亲分担家务,家里有姐姐一个人读书就行了。
④本人——
这三年来,我顺着自己拟定的目标:读书、考学!
我每天几乎是半夜起来半夜眠,心中只有一个梦想:考起中专、吃皇粮!想得最多的就是至少以后我是一个教书匠,
这重复的三个春夏秋冬,我无一不是在匆忙中度过的,总觉得时间不够用,背书、做题,练作文,学英语。
我上一次的统考就是败在英语上,英语差三分及格!
教我们英语的是一个高中毕业生,又瘦又矮的男生:满脸央鸡屎(雀斑),经常是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四个兜的。他左胸那个小兜里长年插着一支装着红墨水的钢笔,我不太喜欢这支笔,它从未在我的作业本上打过一百分。
英语老师是个非常认真而且又很固执的年青人。我有很多次在他的课堂上做几何题,被他的固执多背两个小时的英语单词!
我这人天生爱国,总觉得学英语就是在挑衅我的爱国精神,从骨子里就不喜欢英语,连带着也不喜欢英语老师。
英语老师守着我们几个成绩好的留级学生哭了:你们不好好读英语会后悔的!
白天黑夜在我的世界里就是一个颜色,书本的颜色。
我没有困顿的迟疑,只有希望的光芒。我发觉我一切都好,无论如何,这次我一定会如愿的。
该知晓命运的时候到了。我高兴地去了学校。我真的是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差两分!我又落榜了!
我命中无缘吃商品粮。
父亲依旧还是每一个逢场日都去帮忙卖肥料。
母亲趟在床上喝着苦涩的中药 ,听屋外我妹妹在宰猪草的声音。
我递了一勺白糖给母亲,看着她把碗里的中药喝完了,这才对母亲说:"我今年都满十八岁了,就不读书了。我还是早点结婚吧,帮着你们撑起这个家"
父亲还在努力着让要让我继续复读。
我不想读书了。我害怕哪天父亲累瞎了眼睛。
从我初中毕业那天起,家里每天都有媒人来说媒。
父母说我身子单薄,文弱书生的嫁出去要被人嫌,就留在家里吧,招个上门女婿,听话点的放心。
父亲母亲说我妹妹身强力壮,天不怕地不怕的,嫁出去不容易受欺侮,以后找个近一点的地方嫁吧,老了走女儿屋也方便。
我把母亲的药碗端进灶房,就着房顶的亮瓦,我再次翻开了大红色的初中毕业证,左边是我的黑白寸照,右边正中是四个大字:毕业证书
下面写着几行小字——学生彭玉琴性别女1970年8月出生。该生于1988年7月在我校修毕初中(三年制)课程,经研究准予毕业,特此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