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故事——见到小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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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大嫂说到后面都掉眼泪了，这么把家里扔下她也于心不忍。

“说心里话，从我嫁进这个家，婆媳之间就没闹过矛盾，我妈都说我挺幸运的，摊上个好婆婆。从来不挑我毛病，我和你大哥吵架了，她也都向着我。我生孩子的时候是她给伺候的月子，又帮我看孩子，这些我都在心里记着呢。这些年伺候她我从来没有过二话。这回我是真扛不住了，那天我差点栽到大锅里，想想都后怕。”

大姑姐安慰道：“嫂子啊，这事不怨你，熬夜的滋味我也知道。上回我待了几天，晚上不睡觉，白天脑袋都发空。咱们都不是小岁数了，扛不了那么造啊！”

海大嫂委屈地说：“就穿个纸尿裤能怎么的？多少人穿呐！这个东西不分岁数大，岁数小，有需要就得穿。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一说就哭。”

大姑姐说：“老这么熬夜你们都受不了，万一你和大哥都给熬倒了，一家好几个病号，那可真就毁了。”

“谁说不是啊！你说我要是熬倒了，就你大哥那样，他能一下伺候俩呀？那孩子不得跟着糟心受罪吗？怨我就怨我吧，我也管不了了。”

微凉说：“大娘那个年代不管是照顾小孩还是伺候老人，从来都没用过纸尿裤，她对这个东西也不太了解，心里一时接受不了。嫂子，你可以让小海劝劝她呀！有些时候，有些话，儿女劝没用，孙子辈劝就好用。就像我爸似的，我们说啥他不爱听，我女儿要是说了，他还能往心里去。”

海大嫂眼睛一亮说：“对呀！让小海说说她。小海有文化，他说话妈能信。”

海大嫂打算跟小海说一下这事，不过还没等她找小海，小海就先找她了。

每天晚上小海都会跟家里人视频，连着几天的视频里都没出现海大嫂，小海问大娘去哪了？海大哥给搪塞过去，说海大嫂在干活，但是一连几天都干活，小海就觉得不对劲了。他直接打电话给海大嫂，海大嫂就把自己回娘家的事跟小海说了。

“大娘，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呀？我想办法劝劝我奶，让她晚上穿纸尿裤。你们岁数都大了，就算是轮班熬夜，身体也吃不消。现在家里一个病号，要是家里再添一个，或者再添两个病号，这日子真就没法过了。”

海大嫂感动地说：“小海呀，就你知道心疼我。”

小海也有些动容了：“大娘，打从我妈走了，你就一直照顾我，我可不想你把身体熬垮了。你在家里安心待着，周末我回家好好劝劝我奶。”

周五晚上微凉洗完澡出来，大姑姐说：“刚才老张来电话了，周六上午拉咱们回农村。”

微凉吃惊地说：“他给你打电话啦？”

“给你打的。我看是他的号码就帮你接了。”

“他来城里干啥呀？”

“他来取货，正好小海坐火车回来，接他，再顺道把咱们也拉回去。”

“这周我没打算回去呀！”

“有顺风车干啥不回呀？你不想我老弟，那小宝还不想她爸呀？我跟你说，不管是夫妻还是父女，不能分开时间太久，这样对感情不利。万一，我是说万一啊！我老弟耐不住寂寞.......是不是后果不堪设想啊？”

微凉笑道：“你可拉倒吧，他耐不住寂寞？他天天加班。”

“加班怎么了？我告诉你啊，有些情况我都没跟你说。”

“什么情况？”

大姑姐神秘地说：“你知道翠花家那闺女吗？现在三十八九岁了，还单身。她跟我老弟在一个厂子上班，还是我老弟给介绍去的呢！你老也不回去，人家俩人还在一个厂子上班，你就不担心？”

“有什么可担心的？担心他俩拜把子呀？”

“你这话啥意思啊？”

“没啥意思，你别瞎想了。俩人也不在一个部门，碰面都难。他介绍工作的事我知道。还挣了二百块钱介绍费。”

大姑姐吃惊地说：“啊？邻里邻居的，还好意思跟翠花她闺女要钱呢？我老弟这是掉钱眼里了，吃相太难看了！”

微凉叹了口气说：“是厂子给钱，介绍一个人去上班，厂子给二百块钱。”

“回去一趟吧。出来这些天妈肯得惦记咱们。”

“那你就回去呗，她能惦记你，肯定不会惦记我和小宝的。”

“我自己怎么回去呀？我们仨搁车上，多尴尬啊！咱妈可能不想小宝，那咱爸得想大孙女啊！老两口刚和好，你不回家看看啊！兄弟媳妇，求你了，我都答应下来了，说咱们还想明天坐大客车回去呢，他电话打得太及时了。这会儿总不能又给他打电话说不回去了，多不好啊！”

“姐呀，你是有啥想法啊？现在海大嫂走了，你想回去伺候老太太呀？”

大姑姐的脸腾地就红了：“没有，就坐个顺风车。”

“万一海哥在道上提这个想法了，说雇你回去伺候老太太，你怎么办？他一问，你一懵，脑袋一热答应了。就那个熬夜法，你能扛住吗？”

“我倒没合计扛不扛得住。主要是大嫂走了，我就去当替补，那像不像把大嫂给装进去了？有点背后插刀的意思啊！”

“插不插刀这个你不用想，你最该考虑的就是你能不能扛得住！高血压高血脂还有眩晕症，你要是累倒了怎么办？谁伺候你？儿子没结婚，闺女你也指望不上。你是想躺在炕上等你妈伺候你呀？你得多考虑，不能逞能，不能为了快点回到那个家里，啥事都应着，整不好把命搭进去了。”

大姑姐点点头说：“也是啊，叫咱妈伺候我，天天骂我，也扛不住啊！”

“你脸皮多厚啊！还怕挨骂呀！”

“我觉得他不能跟我说啥，咱就回去一趟吧。他要提的话，我就说我血压高扛不了那么熬夜。他们陪夜白天睡觉，我可以干白班做饭，就像巧珍那样。”

微凉笑道：“姐呀，你还是想回去呀？”

“你就成全我一回吧！陪我回去一趟吧！怪想他的。”

“回去有顺风车，回来就没有啦！你老弟还得上班，谁送啊？总不能让海哥再送一趟吧？”

“回来咱打返程车，三个人包车走，我出钱。”

“你说准了不是挤小客车？”

大姑姐立刻拿过自己的包，从里边拿出一百块钱塞到微凉手里说：“这是定金，到时候留着付车费，多退少补。”

“你真是豁出去了！”

周六上午，海哥先来城里接上微凉大姑姐和小宝，然后去火车站接小海。小海一上车就递给小宝一个精美的小蛋糕，小宝特别高兴。

往回走的路上，海哥一边开车一边打了好几个哈欠。

小海问道：“爸，你上午就犯困啊，昨晚没睡好啊？”

海哥说：“昨晚头半夜是我陪的你奶，后半夜我去睡觉，躺老长时间没睡着。紧慢睡着了，天也亮了。”

小宝说：“我书包里有风油精，给你擦点啊？”

海哥笑道：“你坐车怎么还带风油精？”

“我怕晕车，预备着。”

“行，给我擦点。”

小宝打开书包拿出风油精，给海哥的两个太阳穴各擦了一点。

海哥说：“哎呀，一下就精神了！”

小宝乐了：“这么灵验吗？”

“特别灵验，都想冒眼泪。”

微凉笑道：“那就是擦多了，呛的！”

海哥笑着说：“小宝向着我，怕我吃亏。”

小海说：“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你和我大爷就这么熬，早晚都得熬倒下了。”

海哥叹了口气说：“你奶不肯穿纸尿裤，一说就哭了，说自己还能自理，穿上就像个废人了，太丢人了。”

小海说：“这有什么丢人的呀？那生产的纸尿裤不就是给有需要的人用吗？”

海哥说：“谁知道呢？她就转不过来这个弯了。”

微凉说：“在大娘那个年代，不管是伺候老人，还是照顾小孩，都没用过纸尿裤，她对这个东西接受起来就比咱们要慢一些。大娘也是明事理的人，好好劝劝，应该能想得通。”

小海说：“这个礼拜我本来不想回来了，知道我大娘都累地回娘家了，不回来都不行了，我得好好劝劝我奶。”

小宝问道：“为什么不愿意穿纸尿裤？嫌捂得慌呀？”

微凉说：“小海哥的奶奶觉得纸尿裤都是小孩穿的，大人穿有些丢人，就好像自己已经不能自理了。”

小宝说：“书上说人生是个圆，从一个小婴儿一点点长大成为大人，然后再变成老人，越来越老，就会退化成小婴儿那样了，就是回到起点了。小婴儿不都穿纸尿裤吗？”

小海从副驾驶转过头笑着说：“妹妹，你以前跟我说过这个话。对呀，人生是个圆嘛！我奶又成小宝宝了。”

微凉说：“在她还是小宝宝的时候可没有纸尿裤，只能用尿布。现在社会发展进步了，有更方便的用品了。”

小海说：“舅妈，你可会劝人了，给我支点招呗！”

微凉说：“劝人有技巧，别上来就劝，直接说你穿纸尿裤吧！别把儿女都给熬倒了。那样容易让她觉得自己不能自理了，只能拖累人了。可以先跟她回忆一下过去这些年她为这个家做了多少贡献。充分去肯定她的价值，她对这个家的重要性。即使现在不能干活了，也仍然是这个家的主心骨。然后再分析问题所在，儿子儿媳妇岁数都大了，又有高血压，这么熬夜实在坚持不了了。万一大家都倒下了，就不能更好地去伺候她。然后提出一个解决方法就是穿纸尿裤。这时候她可能会说穿纸尿裤怪丢人的，确实有不少人会有这想法。那么你就可以跟她讲人生是个圆，我们都是从小宝宝开始，长大成人，然后变老，身体的各方面机能开始退化，甚至退化成最初的小宝宝状态。每个人都如此，不可能一直在上山，一定还要下山的，这没有什么可丢人的。而且晚上起夜这个事，越怕麻烦，起的次数越多，像神经反射似的。用上纸尿裤后，有可能次数还会减少呢。一晚上这么多次，陪护的人受不了，其实她本人也遭罪的。然后再畅想一下美好的未来，家里人身体都好好的，每天好好照顾她，让她更加长寿，等着看你结婚生子，再当一回太奶奶，陪着小重孙长大。像大娘那样明事理的人，她只是没转过这个劲。转过去了，豁然开朗。”

小海高兴地竖起了大拇指：“舅妈，墙都不扶，就服你。做思想工作有一套啊！”

海哥笑道：“让你说的，我都想穿纸尿裤了。”

车里大家笑成一团。大姑姐偷偷用胳膊肘拐了微凉一下，微凉看向她，她挤了一下眼睛。

微凉往家打电话，没人接。一问二姑，说公公婆婆去赶集了，于是海哥把三个人放到集市上。转了一圈，看到了公公婆婆的摊位，大姑姐最先走过去，婆婆坐着小板凳，见来人了，抬起头，先是一愣，然后嗷的一声跨过摊位，扑向大姑姐。也幸亏是大姑姐，但凡换个人都能让婆婆扑个四脚朝天。

公公探头往后看，看到微凉和小宝，高兴地迎了上去：“怎么没打电话说一声呢？”

“你也得带电话呀！”

大姑姐推开婆婆说：“妈，你稳重点，像什么样啊，搂搂抱抱的。”

婆婆嗔怪地怼了她一下。

“你们坐什么车回来的？”公公问道。

微凉说：“海哥的车。”

“啊？他......和你姐和好了？”

“没有，但是关系有点破冰了。你跟妈和好了吗？”

公公说：“就那样吧，没有事就不说话。她那个人不能给好脸，蹬鼻子就得上脸。”

“行啊，不用多说话，有事俩人有商有量就行。”

“哎？你老叔回来了，你知道吗？”公公问道。

“听二姑说了几句，正好回来详细问问。给你们带啥了？”

“牛肉干，蹬蹬硬，我这边的牙套硌坏了，还得上牙科整一整。”

“带挺多东西吗？”

“就一包牛肉干。”

“多大一包？”

“你二姑说，是200克。”

“哎迈呀，太大方了，送这么老些啊？”

“这些一年都吃不了，咬不动，就咂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