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年我退伍分配到火葬场,第一天就遇到怪事,吓得我尿裤子

发布时间:2025-12-08 09:17  浏览量:1

1982年,我从部队退伍。

那年头,工作是国家分配的。我一个在侦察连拿过三等功的兵,本以为能分个公安局或者武装部的好差事。

结果,一张调令下来,我傻了眼。

“滨城市殡葬管理处。”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火化车间。

说白了,就是火葬场,烧人的。

我拿着那张纸,手都在抖。我爹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农民,抽着旱烟,半天憋出一句:“都是为人民服务,干啥不一样。”

我娘在一边抹眼泪,嘴里念叨着晦气。

可这是国家的安排,不去不行。我咬咬牙,背上部队发的绿帆布包,坐上了去城里的长途汽车。

车上摇摇晃晃,我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我想起在部队里,跟战友们吹牛,说以后要干一番大事业。

现在呢?事业就是跟死人打交道。

到了地方,我更是心凉了半截。

市火葬场在城郊,周围是荒地和稀稀拉拉的坟包。一栋苏式的老旧三层小楼,墙皮都泛着黄,孤零零地立着,背后是根高耸入云的烟囱,正冒着一股说不清味道的灰烟。

门口的牌子都掉漆了,“滨城市殡葬管理处”几个字,跟鬼画符似的。

我深吸一口气,那空气里混着烧纸的烟火味、消毒水的味,还有一股……一股我说不出来的,甜腻腻又有点焦糊的味道。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人事科的干事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头都没抬,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陈明是吧?档案收到了。先去车间跟王师傅报到,让他带带你。”

他说话的语气,就像在说“那儿有堆煤,你去搬一下”。

我应了一声,转身出门,感觉后背都是凉的。

火化车间在小楼的后面,是个巨大的平房,像个仓库。我推开沉重的铁门,一股热浪夹杂着更浓重的味道扑面而来。

里面光线昏暗,几台巨大的、像野兽一样趴着的机器,就是火化炉。炉口是黑洞洞的,旁边堆着焦黑的铁钎子。

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老师傅,正靠在一台炉子边上抽烟。他五十来岁,干瘦干瘦的,眼窝深陷,脸上的皱纹像刀刻的一样。

“新来的?”他眼皮都没抬,声音沙哑。

“是,王师傅,我叫陈明。”我赶紧立正,部队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他这才瞥了我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部队来的?那好,胆子大。”

他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扔,用脚碾灭。

“跟我来。”

他带我熟悉环境。冷藏室、遗体整理室、骨灰存放室……每推开一扇门,我身上的寒毛就竖起来一层。

尤其是在冷藏室,一排排的不锈钢抽屉,每一个里面都躺着一个冰冷的人生。

王师傅似乎早就麻木了,他拍了拍其中一个抽-屉:“喏,这就是你的工作。把他们,体体面面地送走。”

我喉咙发干,点点头。

“怕不怕?”他突然问。

“不怕!”我挺起胸膛,大声回答。当兵的,枪林弹雨都不怕,还能怕这个?

王师傅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不怕就好。干这行,就怕心里有鬼。”

下午,来了第一单“活儿”。

一具从医院拉过来的遗体,是个年轻姑娘,听说是在河里捞上来的。

家属哭得死去活-来,在告别室里不肯走。我隔着玻璃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那姑娘看着也就跟我差不多大。

等家属走了,王师傅叫我:“小陈,搭把手。”

我们把遗体推到整理室。按照规矩,火化前要进行最后的整理和确认。

王师傅很熟练地解开裹尸布。

我看到那姑娘的脸时,心里咯噔一下。

她很漂亮,即使脸色青白,嘴唇发紫,也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不知道是河水,还是……

我甩了甩头,不敢再想。

“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金属物品。”王师傅吩-咐道。

我戴上手套,开始检查。她的手很凉,像冰块一样。我正要检查她的口袋,突然,我愣住了。

我看见,从她紧闭的右眼眼角,缓缓地,渗出了一滴水珠。

那滴水珠,顺着她冰冷的脸颊,滑了下来,像一滴眼泪。

我浑身的血都凉了。

“王……王师傅……”我的声音在抖。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王师傅正在看登记卡,头也没回。

“她……她哭了。”

王师傅回过头,皱着眉走过来,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

姑娘的脸上,那道水痕清清楚楚。

王师傅盯着那道水痕看了足足有半分钟,脸色没什么变化。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在那道水痕上轻轻抹了一下,然后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是水。”他淡淡地说,“冷藏室里拿出来,温差大,凝结的水汽。尸体有时候也会因为肌肉收缩,排出体内的积液。正常现象。”

他的解释很科学,很冷静。

可我就是觉得不对劲。

那不是水汽。我看得真真切切,就是从眼角里渗出来的,跟人哭的时候一模一样。

“行了,别瞎想。准备进炉吧。”王师傅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脑子一片空白,机械地帮着王师傅把遗-体推进了火化炉。

轰的一声,炉门关上。

我盯着那扇厚重的铁门,仿佛还能看到那姑娘流泪的脸。

晚上,我躺在单位分的宿舍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那张流泪的脸,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我当过侦察兵,眼力比谁都好。我相信我没看错。

可一个死人,怎么会流泪呢?

难道……她有什么冤情?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可是受过唯物主义教育的军人,怎么能信这个?

可那滴“眼泪”实在是太真实了。

第二天上班,我精神恍惚。

王师傅看我脸色不好,递给我一支烟:“怎么,昨晚做噩梦了?”

我接过烟,猛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

“王师傅,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我还是忍不住问。

王师傅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复杂。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本子,翻了翻:“林晓燕,十九岁。死亡原因,溺水自杀。”

林晓燕。

我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小陈,”王师傅突然开口,语气很严肃,“我知道你年轻,想法多。但在咱们这儿,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想的别想。咱们就是个摆渡的,把人送走,活儿就算干完了。他们的故事,跟咱们没关系。”

我没说话,只是把烟抽得很凶。

王师傅的话,我懂。这叫不多管闲事。

可我心里那个疙瘩,就是解不开。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一种恍惚和恐惧中度过。

我努力让自己相信王师傅的话,那只是物理现象。

可每当我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林晓燕那张脸就会浮现在我眼前。

我开始失眠,做噩梦。梦里,总有一个浑身湿淋淋的女孩,站在我床边,无声地流着泪。

我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跟王师傅越来越像了。

这天,我负责清理登记物品。就是死者生前留下的一些小物件,家属没要的,我们要登记销毁。

我在一个标记着“林晓燕”的牛皮纸袋里,发现了一枚小小的、很别致的纽扣。

那是一枚贝壳做的纽扣,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

看着就不像她身上那件朴素衣服的。

我鬼使神差地,把那枚纽扣攥在了手心,揣进了兜里。

我觉得,这可能是个线索。

线索?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我一个火葬场的烧尸工,还想学公安破案?

可是,那个念头就像野草一样,在我心里疯长。

我觉得,林晓燕不是自杀。

一个准备自杀的人,脸上不会是那种平静又带着一丝惊愕的表情。

而且,那滴泪……

我决定去她出事的地方看看。

我从档案上看到了地址,是城南的护城河。

下了班,我骑着单位那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去了护城河。

八十年代的护城河,远没有现在这么漂亮。河边长满了野草,水也有些浑浊。

我找到了捞上她尸体的那段河堤。

河堤很高,是用石头砌的。我蹲下来,仔细观察着。

突然,我在石缝里,发现了一点红色的东西。

我用钥匙把它抠了出来,是一小片红色的布料碎片。

我把它和那枚纽扣放在一起。

我感觉自己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可下一步该怎么办?我一个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我当兵时的一个战友,叫李卫国,他退伍后就分到了市公安局。

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公安局找他。

没想到,还真找到了。

李卫国现在是刑警队的一个小队员,看见我,激动得不行,上来就给了我一个熊抱。

“你小子,分到哪儿了?也不说来看看我!”

我苦笑了一下:“说出来怕吓着你。”

“嗨,有啥吓人的,难不成还分到阎王殿了?”

“差不多,火葬场。”

李卫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俩找了个小饭馆,要了两个菜,一瓶老白干。

几杯酒下肚,我把林晓燕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

当然,我没提那滴“眼泪”,我怕他觉得我疯了。我只说了我的怀疑,还有那枚纽扣和布料碎片。

李卫国听完,眉头紧锁。

“陈明,这事儿……有点悬。”他说,“人家档案上写得清清楚楚,是自杀。法医也鉴定过,没有外伤。你光凭一个纽扣和一块破布,说明不了什么。”

“可是,你不觉得太巧了吗?”我急了。

“巧合的事情多了去了。”李卫国给我倒上酒,“再说了,你一个火葬场的,掺和这事儿干嘛?万一查错了,你担得起责任吗?”

我沉默了。

是啊,我担不起。我只是个烧尸工。

“听我一句劝,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好好上班,别惹麻烦。”李卫国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晚,我喝了很多酒。

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乱成一团麻。

李卫国说得对,我是个什么身份?我凭什么去管这件事?

可我一闭上眼,就是林晓燕那张脸。

那滴泪,像烙铁一样,烙在我心上。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就算不是为了什么正义,就算是为了让我自己能睡个安稳觉,我也得把这件事搞清楚。

我决定自己查。

我一个火葬场的工人,没权没势,怎么查?

我想到了一个最笨的办法:走访。

档案里有林晓燕的家庭住址,在一个叫“红星里”的老旧家属院。

我找了个休息日,换了身便服,去了红星里。

那是个很破败的小区,筒子楼,楼道里堆满了杂物。

我找到了林晓燕家,门上贴着白色的封条。

我敲了敲对门的门。

开门的是个胖大婶,很警惕地看着我:“你找谁?”

“大婶,我打听个事儿。住对门的这家人,您熟吗?”

“你是干啥的?”大婶上下打量我。

“哦,我是……我是她家远房亲戚,好久没联系了,听说出了事,过来看看。”我撒了个谎。

一听是亲戚,大婶的脸色缓和了些。

她叹了口气:“唉,作孽啊。多好的一个闺女,说没就没了。”

“大婶,晓燕她……她平时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那孩子,文静,懂事。学习也好,听说都考上大学了。怎么会想不开呢?”大婶摇着头。

“她……有没有谈朋友?”我小心翼翼地问。

大婶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这个……好像是有一个。不过她爸妈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

“那个男的,不是什么好人。叫什么……李虎,就住这附近,是个小混混。整天不务正业,打架斗殴。晓燕她爸是老师,怎么可能同意女儿跟这种人来往?”

李虎!

我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

“那晓燕出事那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那天啊……”大婶想了想,“那天下午,我好像听见她家有吵架的声音。好像就是那个李虎来了。后来……后来就没动静了。再后来,就听说晓燕投河了。”

我跟大婶道了谢,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林晓燕的死,很可能跟这个李虎有关系。

可我怎么找到他?

我又在小区里转了转,跟几个晒太阳的老大爷搭话,旁敲侧击地打听李虎。

没想到,这个李虎在这一带还挺“有名”。

“你说虎子啊?那小子,惹不起。他哥是南城市场的头儿,手底下养着一帮人呢。”一个大爷说。

我心里一沉。

看来,这事儿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我没有退缩。

我开始在红星里附近转悠,希望能碰到那个李虎。

一连几天,我都像个便衣警察一样,在这一带蹲点。

终于,在一个小卖部门口,我看到了一个符合描述的人。

二十出头,穿着一件花衬衫,喇叭裤,头发烫得跟鸡窝一样。他正跟几个人吹牛,嘴里叼着烟,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我断定,他就是李虎。

我没有冲动。我知道,我这样上去,他什么都不会承认,说不定还会挨一顿打。

我需要证据。

我开始跟踪李虎。

这对我来说,不难。在侦察连练就的本事,这时候全用上了。

我发现,李虎每天晚上都会去一个叫“红玫瑰”的舞厅。

八十年代初,舞厅还是个新鲜事物,也是鱼龙混杂的地方。

我换了身时髦点的衣服,也混了进去。

舞厅里灯光昏暗,音乐震耳欲聋。男男女女搂在一起,疯狂地扭动着。

我找到了一个角落,盯着李虎。

他正跟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喝酒,手脚不干不净的。

我等了很久,一直到舞厅快散场。

李虎喝得醉醺醺的,被两个小弟扶着走了出来。

我悄悄地跟在后面。

他们走到一个僻静的胡同里。

我听到李虎醉醺醺地骂着:“妈的,那个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为了她,老子惹了一身骚!早知道就该……”

他后面的话,声音太小,我没听清。

但我敢肯定,他说的就是林晓燕!

我心跳得厉害。

我躲在墙角,等他们走远了,才敢出来。

虽然没听到关键内容,但这已经足够证明,林晓燕的死,李虎脱不了干系。

我回到宿舍,把这些天调查到的东西,都写在了一个本子上。

我知道,光凭这些,还不足以让警察立案。

我需要更直接的证据。

我突然想起了那枚纽扣,和那块红色的布料。

我把它们拿出来,放在灯下仔细看。

这块红布,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我开始回忆林晓燕的档案。她被发现时,穿的是一件蓝色的连衣裙。

那这红布……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

会不会是李虎的?

我回想起那天在小卖部门口看到李虎,他好像……好像就穿着一件红色的衣服。

对,是一件红色的运动衫!

我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如果能证明这块布料就是从李虎的衣服上掉下来的,那他就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可我怎么拿到他的衣服?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愁得好几天吃不下饭。

单位里,王师傅看我越来越不对劲。

这天,他把我叫到一边。

“小陈,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他递给我一根烟,脸色很严肃。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跟他说实话。

我把我的怀疑,我的调查,全都告诉了他。

我以为他会骂我,让我别多管闲事。

没想到,他听完后,沉默了很久。

他抽完了一整支烟,才缓缓开口:“你小子,胆子比我想的还大。”

他的语气里,没有责备,反而有一丝……赞许?

“王师傅,你……你是不是也觉得她死得蹊跷?”我试探着问。

王师傅没有直接回答。

他看着远处那根冒着烟的烟囱,眼神悠远。

“我在这儿干了三十年了。”他说,“送走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是不是寿终正寝,是不是心甘情愿,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心里一震。

“那林晓燕……”

“那丫头,眼睛里有东西。”王师傅说,“那不是想死的人该有的眼神。”

我激动得差点抓住他的手。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王师傅,那你……”

“我年纪大了,不想惹麻烦。”他打断我,“但是,你不一样。你是军人,有股劲儿。”

他看着我,眼神很深邃。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但是要小心,李虎他哥,不好惹。”

王师傅的话,给了我巨大的鼓励。

我感觉自己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我必须拿到李虎那件红色的运动衫。

我想到了一个冒险的计划。

我知道李虎家住在哪儿,也摸清了他的作息规律。

他白天基本都在外面晃,晚上很晚才回家。

我想潜进他家。

这是在犯罪,我知道。但是为了查明真相,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选了一个晚上。

我穿着一身黑衣服,像个幽灵一样,潜伏在李虎家楼下。

等到凌晨两点,整栋楼都熄了灯。

我像在部队里进行攀爬训练一样,顺着下水管道,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二楼。

李虎家住二楼。

我撬开了他家厨房的窗户,翻了进去。

屋子里一股烟酒味,乱七八糟的。

我屏住呼吸,摸进了他的卧室。

李虎正躺在床上,打着震天的呼噜。

我不敢开灯,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开始翻找。

衣柜里,床上,椅子上……

终于,在床底下的一个箱子里,我找到了那件红色的运动衫!

我激动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我赶紧检查衣服。

在右手的袖口处,我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破口。

我把那块红色的布料碎片拿出来,比对了一下。

完全吻合!

就是它!

我把衣服团起来,塞进怀里。

正当我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床上的李虎,突然翻了个身,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晓燕……别怪我……是你不识抬举……”

我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是他!真的是他!

我强忍住冲上去把他掐死的冲动,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间。

从他家出来,我一路狂奔。

回到宿舍,我把门反锁,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手里紧紧攥着那件运动衫,这不仅仅是一件衣服,这是李虎的罪证!

第二天一早,我拿着运动衫、纽扣、布料碎片,还有我写的调查记录,直接去了公安局。

我找到了李卫国。

当他看到我拿出的这些东西,尤其是那件运动衫时,他惊得目瞪口呆。

“陈明,你……你疯了?!你私闯民宅,这是犯法的!”

“卫国,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抓住他的胳膊,“李虎已经亲口承认了!我听到了!”

我把昨晚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李卫国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终于一拍桌子。

“好!这案子,我接了!”

有了物证,有了我的证词,刑警队立刻对李虎进行了传唤。

一开始,李虎还很嚣张,什么都不承认。

但当李卫国把那件破了口的红色运动衫,和那块布料碎片摆在他面前时,他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经过连夜的审讯,李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交代了所有的事情。

原来,林晓燕根本不是自杀。

那天下午,李虎又去找林晓燕纠缠,逼她跟自己好。林晓燕坚决不同意,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和推搡。

混乱中,李虎失手将林晓燕推下了河堤。

林晓燕的头撞在了石头上,当场就昏了过去,掉进了河里。

李虎吓坏了,他没有下去救人,而是选择了逃跑。

为了掩盖罪行,他制造了林晓燕是为情所困、跳河自杀的假象。

那枚贝壳纽扣,是林晓燕的。在推搡中,被扯了下来,掉进了李虎的口袋里。他自己都不知道。后来不知怎么,又从他口袋里掉了出来,被我捡到了。

而那块红色的布料碎片,就是在他推搡林晓燕时,被河堤边的石头刮破的。

真相大白。

我走出公安局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阳光照在身上,我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这口气,憋在我心里太久了。

回到火葬场,王师傅正在院子里扫地。

他看到我,什么也没问,只是递给我一支烟。

“都解决了?”

我点点头。

“那就好。”他笑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是啊,能睡个好觉了。

李虎因为过失杀人罪,被判了十五年。

他的哥哥想捞他,但那个年代,正赶上严打,谁也不敢顶风作案。

林晓燕的父母,给我送来了一面锦旗。

“沉冤昭雪,恩同再造。”

两位老人哭着,要给我下跪。

我赶紧扶住他们。

我看着锦旗上那八个大字,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是英雄,我只是做了我觉得应该做的事。

这件事之后,我在火葬场,仿佛成了个名人。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

连人事科那个戴眼镜的干事,见到我都会主动点头了。

但我自己,却没什么变化。

我还是每天跟着王师傅,学习怎么操作火化炉,怎么整理遗体,怎么安慰那些悲痛的家属。

我渐渐发现,这份工作,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晦气。

每一具冰冷的身体背后,都曾是一个鲜活的生命,都有着自己的故事。

我们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送行者。

我们的工作,是让他们走得有尊严。

我开始真正地,从心里接纳了这份工作。

有一天,王师傅把我叫到办公室。

他从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泛黄的信封。

“这是林晓燕的父母,托我转交给你的。”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封信,和一沓钱。

信上写满了感激的话。

钱,我没要。我让王师傅退了回去。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退伍军人,一个普通的火葬场工人。

我做的,只是一个普通人该做的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在火葬场的工作,也越来越熟练。

我不再害怕,不再做噩梦。

我学会了平静地面对死亡。

我甚至开始觉得,这份工作,有一种独特的意义。

它让我比任何人都更懂得生命的珍贵。

转眼,到了年底。

那天,下着很大的雪。

我和王师傅烧完了最后一具遗体,正准备下班。

突然,告别室那边传来一阵喧闹。

我跑过去一看,是几个人在闹事。

为首的,是一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我看着有点眼熟。

“我哥就在你们这儿烧的!骨灰呢?你们把我哥的骨灰弄哪儿去了?”他叫嚣着。

我这才想起来,他是李虎的弟弟,李豹。

李虎在监狱里跟人打架,死了。今天刚送来火化。

负责接待的同事小张,急得满头大汗:“我们是按规矩办事,骨灰要明天才能取。”

“我管你什么规矩!我今天就要!不然,我砸了你们这儿!”李豹说着,就抄起了旁边的椅子。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他的手腕。

“把椅子放下。”我冷冷地说。

我常年在部队锻炼,手上的力气很大。

李豹疼得龇牙咧嘴,但嘴上还不服输:“你他妈谁啊?敢管老子的事!”

“我是这里的工人。”我说,“这里是送人最后一程的地方,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要是再闹,我就报警了。”

李豹还想说什么,他旁边的一个人拉了拉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我猜,是告诉他我的身份了。

李豹的脸色变了变,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他甩开我的手,指着我的鼻子:“行,你牛逼!陈明是吧?我记住你了!你给老子等着!”

说完,他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同事小张心有余悸地对我说:“陈哥,谢谢你。这帮人,就是无赖。”

我摇摇头:“没事。”

但我心里,却有了一丝不安。

我知道,像李豹这种人,说到做到。

我可能,惹上麻烦了。

王师傅也知道了这件事。

他把我叫到一边,塞给我一个信封。

“这里面是五百块钱。你拿着,连夜走。回老家,或者去别的地方,别在滨城待着了。”

我愣住了:“王师傅,你这是……”

“李豹那个人,心狠手辣。他哥的死,他肯定会算在你头上。你斗不过他的。”王师傅的语气很沉重。

我心里一暖。

我知道,王师傅是为我好。

但我摇了摇头。

“王师傅,我不走。”我说,“我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走?我是军人,我怕过谁?”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王师傅急了,“这不是在部队!这是社会!你一个人,怎么跟他们一帮地痞流氓斗?”

“我相信,邪不压正。”我的语气很坚定。

王师傅看着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啊……好自为之吧。”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我以为,李豹只是说说狠话而已。

但我错了。

这天晚上,我下班回家。

走到一个没有路灯的胡同里时,突然,从两边窜出来七八个人,手里都拿着棍子。

为首的,正是李豹。

“陈明,你他妈还真敢一个人走啊?”李豹狞笑着,一步步向我逼近。

我心里一沉,知道今天这顿打是躲不过了。

我把自行车一扔,摆开了架势。

“李豹,你想干什么?现在可是严打时期,你这么做,想进去陪你哥吗?”我试图震慑他。

“少他妈废话!今天老子就是要废了你,给我哥报仇!”

他一挥手,那几个人就朝我扑了上来。

我虽然在部队练过,但双拳难敌四手。

而且他们手里都有家伙。

我一脚踹翻一个,又一拳打倒一个。

但很快,一根棍子就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背上。

我一个踉跄,还没站稳,肚子上又挨了一脚。

我被打倒在地。

棍子像雨点一样,落在我身上。

我抱着头,咬着牙,一声不吭。

我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断了。

意识,也开始模糊。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突然,我听到一声暴喝。

“住手!”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一个人影,冲了过来。

是王师傅!

他手里,竟然拿着一把火化时用的长铁钎!

那铁钎又粗又长,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黑色的幽光。

李豹那伙人,都被这阵势吓住了。

“老……老东西,你他妈想干什么?”李豹色厉内荏地喊道。

王师傅一步步走过来,他干瘦的身体,此刻却像一座山。

他的眼睛里,燃烧着我从未见过的怒火。

“你们这帮!”他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力量,“今天,谁也别想走!”

说着,他挥舞着铁钎,就朝那帮人冲了过去。

李豹他们都吓傻了。

他们是地痞,打架斗殴是常事。

但他们从没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

王师傅的铁钎,舞得虎虎生风。

他不是在打架,他是在拼命。

那帮小混混,哪里见过这个,吓得屁滚尿流,扔下棍子就跑了。

李豹跑得最快。

胡同里,只剩下我和王师傅。

王师傅扔掉铁钎,跑到我身边,扶起我。

“小陈,你怎么样?你撑住!”他的声音都在抖。

我看着他,想笑,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我直吸气。

“王师傅……你……你刚才真帅……”

说完,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醒来,已经在医院了。

浑身都疼,像是散了架一样。

我动了动,发现王师傅就趴在我床边睡着了。

他的头发,好像又白了许多。

我没吵醒他。

我看着天花板,心里很乱。

这次,是王师傅救了我。

可下次呢?

李豹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不能连累王师傅。

我必须想个办法,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我在医院躺了半个月。

期间,李卫国来看过我。

他很自责,说他应该早点提醒我。

我告诉他,不怪他。

我问他,李豹那伙人,能不能抓起来。

李卫国摇摇头。

他说,我伤得虽然重,但没到重伤的级别。而且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李豹干的。那些小混混,都跑了,抓不到人。

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我心里很清楚,靠正常的法律途径,是解决不了李豹了。

出院那天,王师傅来接我。

他给我炖了鸡汤,让我好好补补。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我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晚上,我跟王师傅说:“王师傅,我想好了。我不能再待在滨城了。”

王师傅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也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在走之前,有件事我必须要做。”我的眼神,变得冰冷。

王-师傅看着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叹息。

“小陈,凡事,三思而后行。”

我点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我表面上像没事人一样,正常上班。

但我暗地里,一直在观察李豹。

我发现,他比以前更嚣张了。

他哥死了,他哥在南城市场的地盘,自然就落到了他手里。

他现在,是南城一霸。

每天晚上,他都会带着一帮手下,在市场里收保护费,欺行霸市。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积蓄,买了一样东西。

一台小型的录音机。

这在当时,可是个稀罕玩意儿。

我把录音机藏在身上,开始了我计划的最后一步。

这天晚上,我一个人去了南城市场。

市场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我找到了李豹。

他正带着人,在一个卖水果的摊位前,耀武扬威。

“老东西,这个月的钱呢?赶紧交出来!”李豹一脚踹翻了老人的水果摊。

苹果、橘子,滚了一地。

老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豹哥,这几天生意不好,您就宽限两天吧……”

“宽限?你他妈以为我开善堂的?”李豹一巴掌扇在老人脸上。

周围的人,都敢怒不敢言。

我走了过去。

“住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身上。

李豹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狞笑起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烧死人的。怎么,伤好了?还敢来送死?”

我没有理他,而是扶起了地上的老人。

“大爷,您没事吧?”

然后,我转过身,看着李豹。

“李豹,你哥的死,是罪有应得。你打我,我也认了。但你欺负这些老实本分的生意人,算什么本事?”

“我操!你他妈还敢教训我?”李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兄弟们,给我上!今天,就在这儿,把他给我废了!”

他身后的小弟,朝我围了过来。

我没有动。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李豹。

“李豹,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你就不怕,步你哥的后尘?”

“怕?老子字典里就没这个字!”

“是吗?”我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小小的录音机,按下了播放键。

“……今天老子就是要废了你,给我哥报仇!”

“……把他给我废了!”

里面传出的,正是李豹自己的声音。

是我上次被打时,偷偷录下来的。

李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身后的那些小弟,也都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

周围的商户,也都围了过来,指指点点。

“严打还没过去呢,他还敢这么嚣张?”

“这下被抓住把柄了,看他怎么办!”

李豹慌了。

他指着我,嘴唇哆嗦着:“你……你阴我!”

“我只是在保护我自己。”我说,“李豹,把录音带交出去,你是什么下场,你比我清楚。”

李豹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你……你想怎么样?”他终于服软了。

“很简单。”我说,“第一,给这位大爷道歉,赔偿他所有的损失。第二,以后不准再来南城市场收保护费。第三,你和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李豹咬着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知道,他没得选。

“好……我答应你。”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走到老人面前,不情不愿地道了歉,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扔在地上。

然后,他看着我。

“现在,可以把录音带给我了吧?”

我笑了笑,拿出了录音带。

当着所有人的面,我把它,扔进了旁边的一个火盆里。

磁带很快就燃烧起来,化为一缕青烟。

李豹愣住了。

他没想到,我会真的销毁它。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李豹,我销毁它,不是因为我怕你。而是我想给你一个机会。你好自为之。”

说完,我转身就走。

身后,是商户们的欢呼声和掌声。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和李豹的恩怨,彻底了结了。

我,也该离开了。

回到宿舍,我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就是一个绿帆布包。

王师傅走了进来。

他把一个信封放在我床上。

“这是这个月的工资,和奖金。主任特批的。”

他顿了顿,又说:“真的……要走吗?”

我点点头。

“滨城很好,单位也很好,您……也很好。”我说,“但我在这里,经历了太多事。我想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王师傅沉默了。

良久,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也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还年轻,有的是前途。”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

“这是我一个老战友的地址,在南方。他开了个小厂子,你去找他,就说是我让你去的。他会照顾你的。”

我接过本子,眼眶有点湿。

“王师傅……”

“行了,大老爷们的,别婆婆妈妈的。”他摆摆手,“走吧,趁天还没亮。”

我背上包,走出了宿舍。

王师傅一直送我到火葬场的大门口。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王师傅,您多保重。”我朝着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王师傅也抬起手,朝我敬了一个礼。

虽然不标准,但在我眼里,却无比庄重。

我转过身,大步向前走,没有再回头。

我怕我一回头,就舍不得走了。

我离开了滨城,去了南方。

我找到了王师傅的那个战友,他对我很好,让我在他的厂子里当了保安队长。

后来,我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做到了副厂长。

再后来,我辞职,自己创业。

我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孩子。

生活,过得越来越好。

但我始终忘不了,在滨城火葬场的那段日子。

忘不了那个叫林晓燕的女孩,那滴让我无法释怀的“眼-泪”。

忘不了那个外冷内热,在关键时刻为我挺身而出的王师傅。

那些经历,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的生命里。

它让我明白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什么是人性深处的善良和光明。

很多年后,我成了一个小有成就的企业家。

我回了一趟滨城。

城市的变化很大,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我凭着记忆,找到了那个郊区的火葬场。

它还在那里,只是比以前更旧了。

那根高耸的烟囱,依然在冒着烟。

我走了进去,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

我打听了一下,王师傅,已经在五年前退休了。

我找到了他家。

他住在一个很老旧的小区里。

开门的时候,他愣了很久,才认出我。

“小……小陈?”

“王师傅,是我。”我笑着说。

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拉着我进了屋。

他老了很多,背也驼了,但精神还不错。

我们聊了很久,聊了这些年的经历。

我问他,那个李豹,后来怎么样了。

王师傅说,我走后没几年,又一轮严打,李豹因为聚众斗殴,被抓了进去,判了重刑,现在还没出来。

善恶终有报。

临走的时候,我塞给他一个信封,里面是十万块钱。

他死活不要。

我说:“王师傅,当年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经没命了。这钱,不是我给你的,是你应得的。你就拿着,改善改善生活,别让我心里过意不去。”

他拗不过我,最终还是收下了。

我走出他家小区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

他站在阳台上,朝我挥着手。

夕阳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我坐上回程的飞机,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云层。

我想,人生,就像一场漫长的告别。

我们不断地遇见,又不断地离开。

有些人,只是过客。

而有些人,却会成为你生命里的一道光,照亮你前行的路。

对我而言,王师傅就是那道光。

而林晓燕,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她用生命,给我上了最深刻的一课。

她让我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那就是真相,和公道。

飞机穿过云层,阳光洒满了整个机舱。

我知道,我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我不会再害怕,不会再迷茫。

因为我的心里,永远住着一个当过兵的,在火葬场烧过尸体的,年轻的自己。

他会一直提醒我,勿忘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