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年,我救了被蛇咬的女孩,为吸毒扒了她裤子,她非要嫁给我
发布时间:2025-11-21 11:19 浏览量:10
那年夏天,热得像个发了疯的蒸笼。
1988年,知了在树上扯着嗓子喊,喊得人心烦意乱。
我叫陈金,二十出头,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窝在村里,跟着我爹学点木匠手艺,半死不活地混着日子。
那天,我从镇上卖完一套桌椅,骑着我那辆破“永久”自行车往回赶。
车链子“哗啦啦”地响,像是我这不着调的人生。
为了抄近路,我走了山里那条没人走的小道。
路两边的草长得比人都高,风一吹,绿色的波浪就涌过来,带着一股子土腥味和草木腐烂的味道。
就在一个拐弯处,我听见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那声音,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掐住了脖子。
我心里一紧,捏住刹车,车子“吱”一声停下。
我支好车,拨开半人高的草丛,走了进去。
走了没几步,我就看见了她。
一个姑娘,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一条蓝布裤子,瘫坐在地上。
她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眼睛里全是惊恐。
是邻村的林婉。
我见过她几次,在赶集的时候。长得挺水灵,两条大辫子乌黑发亮。
“怎么了?”我问。
她抬起头,看见是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自己的脚踝,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的右脚脚踝上,清清楚楚地印着两个小血点,周围已经开始发黑、肿胀。
旁边的草丛里,一条青黑色的蛇,“嘶”地一下,消失不见。
是竹叶青。
这玩意儿毒得很,村里以前有被咬了,没撑到镇上卫生院就没气儿的。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炸了。
“别动!”我冲她喊了一声。
林婉被我吓得一哆嗦,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我……我会不会死?”她带着哭腔问。
“别瞎说!”我吼她,其实我心里比她还慌。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等我骑车带她到镇上,黄花菜都凉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最土的那个。
我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块锋利的石片,又扯下自己衬衫的一角。
“你忍着点。”
我没看她的眼睛,用布条在她小腿靠近膝盖的地方,死死地扎紧。
然后,我捏着那块石片,对准她脚踝上那两个血点,心一横,划了一个十字口。
血,混着黑色的毒液,一下子涌了出来。
林婉疼得闷哼了一声,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
我看着那往外冒的黑血,知道这还不够。
毒素会顺着血液往上走,必须尽快吸出来。
我抬起头,看着她。
她的脸白得像纸,额头上全是冷汗。
我喉咙发干。
“得罪了。”我说。
然后,我俯下身,对着那个伤口,一口就吸了上去。
一股又腥又麻的味道瞬间充满了我的口腔,像是吞了一把生锈的铁钉。
我赶紧扭过头,“呸”地一声吐在地上,吐出来的是一口黑血。
我又吸了一口,再吐掉。
来来回回,直到吐出来的血变成鲜红色,我才停下来。
我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嘴里麻麻的,头晕眼花。
林婉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有感激,有害怕,还有一种我说不清的东西。
“好……好了吗?”她小声问。
“暂时死不了。”我喘着粗气,“但还得去卫生院打血清。”
我扶着她站起来,她一条腿不敢着地,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
一股淡淡的皂角香钻进我鼻子里。
我有点不自在。
扶她到自行车旁边,我犯了难。
这破车,后座上还绑着我的木匠工具箱,根本没法带人。
我把工具箱解下来,扔在草丛里。
“先放这儿,回头我再来拿。”
我让她坐上后座,我推着车走。
走了几步,我发现不对劲。
她的身体在发抖,抖得越来越厉害。
“你怎么了?”
“冷……”她牙齿打着颤,“我头晕……”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滚烫。
不好,是毒素开始发作了。
我心里急得像着了火。
推着走太慢了,必须得骑起来。
我跨上车,对她说:“坐稳了,抱紧我!”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胳膊,轻轻环住了我的腰。
她的手冰凉。
我蹬着自行车,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车链子“哗啦啦”地响,像是在给我催命。
风在耳边呼啸,路边的景色飞快地倒退。
我能感觉到,靠在我背上的那个身体,越来越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林婉!别睡过去!跟我说话!”我大声喊。
“嗯……”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你家是哪个村的?”
“林家铺子……”
“家里几口人?”
“爹,娘,还有个弟弟……”
我一句一句地问,她一句一句地答,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到最后,她不说话了。
我心里一慌,扭头看她。
她眼睛闭着,靠在我背上,像是睡着了。
我急了,使出吃奶的劲儿,把车蹬得飞快。
终于,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看见了镇卫生院那栋孤零零的二层小白楼。
我冲进去,对着一个打瞌睡的护士大喊:“医生!救人!被蛇咬了!”
整个卫生院都乱成了一锅粥。
医生护士冲出来,七手八脚地把林婉抬进急救室。
我瘫在走廊的长椅上,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
嘴里那股腥麻味还在,我跑到水龙头底下,漱了十几遍口,还是觉得恶心。
急救室的门开了,一个戴眼镜的老医生走出来。
“你是她什么人?”
“……路过的。”
“送来得还算及时,再晚半个小时,神仙也难救了。”医生说,“已经注射了抗蛇毒血清,命是保住了,但还要观察两天。”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她家里人呢?”医生又问。
我这才想起来,得去通知她家里人。
我问了护士林家铺子的方向,又跨上我那辆破自行车,往黑漆漆的夜里扎了进去。
找到林家铺子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我敲开林家的门,开门的是个中年汉子,一脸警惕地看着我。
“你找谁?”
“我找林婉家,我是……”
我话还没说完,屋里一个中年妇女冲了出来,一把抓住我。
“我闺女呢?婉儿呢?她下午上山采草药,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我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两口子一听,脸都白了,二话不说,拉着我就往镇上跑。
到了卫生院,看见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的林婉,两口子才“哇”地一声哭出来。
林婉她爹,那个叫林大山的汉子,走过来,“扑通”一声就要给我跪下。
我赶紧把他扶起来。
“使不得,叔,这使不得。”
“小伙子,你是我家婉儿的救命恩人啊!”林大山眼睛通红,死死抓着我的手。
那一晚,我在医院的走廊里凑合了一宿。
第二天,林婉醒了。
她爹妈对我千恩万谢,非要塞给我钱,我没要。
我觉得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我只是做了件该做的事,没想图什么。
我回了家,继续当我的小木匠,以为生活会回到原来的轨道。
我太天真了。
事情,是从第三天开始不对劲的。
我正在院子里刨木头,村里的三姑六婆,路过我家门口,都对着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那眼神,怪得很。
我娘从外面回来,脸色铁青。
“陈金,你给我过来!”
我跟着我娘进了屋。
她“啪”的一声把门关上。
“你跟我说实话,你对林家那闺女,到底干了啥?”
我愣住了。
“什么干了啥?我救了她啊。”
“救人?”我娘冷笑一声,“救人需要把人家姑娘的裤子给扒了?”
我脑子“嗡”的一下,炸了。
“谁说的?!”
“现在全村都传遍了!说你在山里,把林家闺女给……给糟蹋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
“放屁!我是为了给她吸毒!不褪下裤子,伤口在脚踝上,我怎么吸?”
“你跟我说没用!”我娘急得直跺脚,“你跟全村人说去!你看他们信不信!”
我这才明白,那些指指点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在这个闭塞的小山村里,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被一个男人在荒郊野外扒了裤子,不管是为了什么,她的名声都毁了。
而我,陈金,从一个救人的人,变成了一个“流氓”。
我冲出家门,想去找那些嚼舌根的人理论。
我爹一把拉住了我。
“你去干啥?越描越黑!”我爹抽着旱烟,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那怎么办?就让他们这么说?”我眼睛都红了。
“这事儿,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爹吐出一口烟圈,“得看林家是什么态度。”
我爹的话,一语成谶。
下午,林家人就找上门来了。
来的不光是林大山夫妇,还有林家的几个叔伯兄弟,个个手里都拎着扁担、锄头,气势汹汹。
村里人一看见这阵仗,全围了过来,把我家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陈金!你给我滚出来!”林大山在院子门口吼道,声音都在发颤。
我爹娘把我护在身后,迎了出去。
“他叔,有话好好说,这是干啥?”我爹赔着笑脸。
“好好说?”林大山指着我,“你问问你家这个好儿子!他对我闺女做了什么好事!”
“我救了她!”我忍不住喊了出来。
“救?”旁边一个林家的汉子冷笑道,“扒人裤子也叫救人?”
人群里发出一阵哄笑。
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我那是为了吸蛇毒!”
“谁看见了?就你们俩在山上,还不是你说了算!”
我百口莫辩。
我看着周围那些村民的脸,他们的表情,有好奇,有鄙夷,有幸灾乐祸。
没有一个人相信我。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里。
林大山的媳妇,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
“我的闺女啊!没脸见人了啊!以后还怎么嫁人啊!这让我们一家怎么活啊!”
哭声像一把锥子,扎在每个人的心上。
也扎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林大山那张因为愤怒和羞耻而扭曲的脸,看着他媳妇那绝望的哭嚎。
我突然明白了。
他们不是来寻仇的。
他们是来讨个说法的。
或者说,是来逼我“负责”的。
果然,林大山指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陈金,我不管你是救人还是害人,现在我闺女的名声被你毁了!这事儿,你必须给个交代!”
“你要什么交代?”我爹问。
“让他娶我闺女!”
这六个字,像一颗炸雷,在我家院子里炸响。
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我。
我娘第一个反应过来,尖声叫道:“凭什么!我儿子救了你闺女,你们不感激就算了,还想赖上我们家?”
“赖上?”林大山冷笑,“现在是你儿子毁了我闺女!十里八乡都知道了,谁还敢要她?你们陈家要是不认账,今天我们就死在这儿!”
他说着,举起了手里的扁担。
林家的几个兄弟,也都握紧了手里的家伙。
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
我爹死死地护在我身前。
我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我救了一个人,结果却要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
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不娶!”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这不是我想要的婚姻。
我甚至都不了解那个叫林婉的姑娘。
就因为一场意外,就要把我们两个人捆在一起?
我不能接受。
我的话一出口,林大山眼睛“噌”地就红了。
他抡起扁担,就要往我身上砸。
“我打死你这个小!”
我爹和我娘死死地抱住他。
院子里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爹,住手!”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林婉走了进来。
她穿着出院时那身衣服,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走到她爹面前,看都没看我一眼。
“爹,这事儿,是我自己的事。”
然后,她转过身,看着我。
这是出事后,她第一次正眼看我。
她的眼睛很亮,亮得像两颗星星,里面没有感激,也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让我看不懂的平静。
“陈金,”她开口了,声音不大,但院子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天,是你救了我,我记着。”
我心里一动,以为事情有了转机。
“但是,”她话锋一转,“也是你,毁了我的名声。”
我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现在,村里人都说我是个不干净的女人。我走到哪儿,都有人戳我脊梁骨。”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她强忍着。
“我林婉,虽然是个农村姑娘,但也要脸面。”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必须娶我。”
不是商量,不是请求。
是通知。
我看着她那双倔强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
我看到了一个被流言蜚语逼到绝路的女孩的挣扎和孤注一掷。
她把婚姻,当成了拯救自己名声的唯一一根稻草。
而我,就是那根稻草。
何其荒唐。
何其悲哀。
院子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爹娘看着我,眼神里是担忧和不甘。
林家人看着我,眼神里是逼迫和威胁。
村民们看着我,眼神里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期待。
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放在火上烤的囚犯。
娶,还是不娶?
娶了,我这一辈子就这么被绑架了。我不甘心。
不娶,林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家的日子也别想安生。更重要的是,林婉这个姑娘,可能真的会被逼死。
我看着林婉那张苍白而倔强的脸。
我突然想起那天在山上,她被蛇咬后,疼得满头大汗,却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的样子。
这个姑娘,性子很烈。
如果我今天拒绝了她,当着全村人的面,她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不敢想。
一条人命,和我一辈子的婚姻。
哪个更重?
我爹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
“金子,咱……咱不能做没良心的事。”
我爹是个老实巴交的木匠,一辈子信奉的就是“做人要凭良心”。
在他看来,不管我是不是有意的,林婉的名声确实是因为我而受损,我就该负责。
我娘还想说什么,被我爹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我闭上眼睛,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我的人生,就要这么草率地决定了吗?
我连她的手都没牵过,就要跟她做一辈子夫妻?
我再睁开眼时,看到了林婉眼角滑落的一滴泪。
那滴泪,像一滴滚烫的蜡油,滴在了我的心上。
她也在害怕。
她把自己的未来,赌在了一个只见过几面的男人身上。
她比我更绝望。
“好。”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
“我娶。”
这两个字一出口,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林大山松开了手里的扁担,他媳妇的哭声也停了。
林家的几个兄弟,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我娘“哇”地一声哭了。
我爹的腰,好像瞬间又弯了几分。
周围的村民,开始交头接耳,然后渐渐散去。
一场闹剧,就这么收场了。
代价是我的婚姻。
婚礼办得很快,也很简单。
没有吹吹打打,没有大摆宴席,就是两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吃饭的时候,谁也不说话,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我和林婉,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坐在主位上,像两个提线木偶。
村里人来看热闹的不少,但真心祝福的没几个。
我能感觉到他们投来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和嘲讽。
同情林婉嫁了个“流氓”,嘲讽我娶了个“破鞋”。
我们俩,成了全村的笑话。
晚上,送走了宾客,我回了新房。
房间是我自己收拾的,墙上贴了个红双喜,床上是崭新的被褥。
林婉坐在床边,低着头,双手绞着衣角。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我们之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我能听见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在计算我们这桩荒唐婚姻的倒计时。
“那个……”我先开了口,喉咙干得厉害,“早点睡吧。”
她“嗯”了一声,还是低着头。
我脱了外衣,和衣躺在了床的外侧。
她也慢慢地躺下,躺在了最里侧。
一张双人床,我们俩中间,隔着一条银河。
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能听到她紧张而急促的呼吸。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这就是我的新婚之夜。
没有喜悦,没有期待,只有无尽的憋屈和茫然。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
更不知道,我们这样被强行捆绑在一起的两个人,未来会走向何方。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夫妻”生活。
说是夫妻,其实更像合租的室友。
还是关系最差的那种。
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但盖着两床被子。
白天,我出去干我的木匠活,她就在家里操持家务。
她很勤快,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衣服洗得干干净净,饭菜也做得可口。
但我们之间,几乎不说话。
吃饭的时候,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她会给我夹菜,我会说“谢谢”。
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我尝试过跟她交流。
“今天累不累?”
“不累。”
“你……以前在家都干些什么?”
“干活。”
她的回答,永远是两个字,像一堵墙,把我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我知道,她心里有怨气。
她怨我,也怨这不公道的命运。
我也一样。
我每天看着她那张冷冰冰的脸,心里的火就“蹭蹭”往上冒。
我觉得,我这辈子算是毁了。
毁在一个女人手里,毁在一场莫名其妙的“负责”里。
有一次,我跟朋友在外面喝了点酒,回家晚了。
推开门,她正坐在桌边等我,饭菜还温在锅里。
我借着酒劲,冲她嚷嚷:
“你等我干什么?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你不过是我……”
我没说下去。
因为我看见了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委屈,只有一片死寂的悲哀。
那一瞬间,我的酒醒了一半。
我伤害了她。
用最刻薄的话,伤害了一个同样是受害者的女人。
她什么也没说,站起来,默默地收拾了碗筷。
那天晚上,我听见她在被子里,压抑地哭。
哭声很小,像一只受伤的小猫。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开始反思自己。
陈金,你算个什么男人?
把自己的不甘和怨气,发泄在一个无辜的女人身上。
她又做错了什么?
从那以后,我不再对她冷言冷语。
我开始尝试着,去了解她。
我知道了她喜欢在窗台上养一盆小小的仙人掌。
我知道了她害怕打雷,每次打雷,她都会把自己缩在被子里。
我知道了她绣花的手艺很好,我的一件破了洞的衬衫,被她绣上了一朵小小的兰花,比新的还好看。
我也会跟她说一些我自己的事。
我说我以前的梦想是考上大学,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说我爹的木匠手艺其实很好,只是我没学到家。
我们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虽然还是小心翼翼,但至少,那堵冰墙,开始有了一丝裂缝。
转机,发生在一个下雨的午后。
我从外面回来,淋成了落汤鸡。
她看见了,赶紧拿了干毛巾给我,又去厨房给我熬姜汤。
我擦着头发,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那个背影,很瘦弱,但很踏实。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好像就是家的感觉。
她端着姜汤出来,递给我。
“趁热喝,别着凉了。”
我接过来,热气氤氲了我的眼睛。
“林婉,”我看着她,“对不起。”
她愣住了。
“之前……是我不对。”我低着头,“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
然后,她轻轻地说:
“不怪你。”
她顿了顿,又说:“其实,我也该谢谢你。”
“谢我?”我自嘲地笑了笑,“谢我毁了你的名声,还是谢我给了你这样一桩婚事?”
“谢你救了我的命。”她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我的心,猛地一颤。
这是我们结婚以来,第一次,如此平静地谈论那件事。
那件事,像一根刺,扎在我们两个人心里。
今天,她亲手把这根刺,拔了出来。
虽然过程很痛,但拔出来之后,伤口才能愈合。
“那天在山上,”她低声说,“我以为我死定了。我害怕,不是怕死,是怕我死了,我爹娘怎么办,我那个还没成年的弟弟怎么办。”
“你背着我,一路往镇上跑,我能听到你的喘气声,像拉风箱一样。我当时就在想,这个男人,虽然不认识,但心是好的。”
“后来,村里传出那些话,我爹娘逼着你娶我。我知道,你委屈。”
“陈金,委屈你的人,不是我。是那些嚼舌根的人,是这个不讲理的世道。”
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
我一直以为,她是怨我的。
我没想到,她看得比谁都清楚。
她不是一个只知道哭哭啼啼,逆来顺受的女人。
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坚韧。
那一刻,我看着眼前的林婉,突然觉得,她不再是一个模糊的符号,一个“被毁了名声的女人”。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叫林婉的,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的人。
“都过去了。”我轻声说。
“嗯,”她点了点头,“都过去了。”
那天下午,我们聊了很多。
从那以后,我们家的气氛,彻底变了。
我们开始像真正的夫妻一样,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
她会跟我抱怨今天买的菜不新鲜,我会跟她吹嘘今天又做了个多漂亮的柜子。
晚上,我们不再分被子睡。
我会很自然地把她揽在怀里。
她的身体,一开始很僵硬,但慢慢地,就放松了。
我发现,她的头发很软,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
我开始期待每天收工回家。
因为我知道,家里有一盏灯,在为我亮着。
有一个人,在等我回来。
这种感觉,叫作“牵挂”。
我爹娘也看出了我们的变化,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
我娘开始拉着林婉,教她做我们家乡的特色菜。
我爹会把他珍藏的好木料,拿出来给我,让我给林婉打一套最好的梳妆台。
生活,好像真的走上了正轨。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淡而温馨地过下去。
但生活,总喜欢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你来一记重拳。
村里的二流子,叫王麻子,一直对林婉贼心不死。
以前林婉没嫁人,他就经常去林家门口晃悠,说些不三不-四的浑话。
现在林婉嫁给了我,他更是觉得我“捡了便宜”,心里不平衡。
他开始在村里散播更难听的谣言。
说我跟林婉,早就有一腿。
说那天山上的事,根本就是我们俩合计好了,演的一出戏。
流言蜚语,再一次像潮水一样,向我们涌来。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恶毒,更伤人。
我气得想去找王麻子拼命。
林婉拉住了我。
“别去。”她摇了摇头,“你去了,就更说不清了。”
“那怎么办?就让他这么污蔑我们?”我眼睛都快喷出火了。
“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管不住。”林婉看着我,眼神异常平静,“陈金,我们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她的平静,给了我力量。
是啊,日子是我们两个人的。
只要我们自己相信彼此,又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
我压下了心里的火气,决定不理会那些流言。
但我们想息事宁人,麻烦却偏要找上门。
那天,我去镇上送货,回来得晚。
刚到村口,就看见我家门口围了一群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挤进人群,看见王麻子正堵在我家门口,喝得醉醺醺的。
“林婉!你给老子出来!你个小骚货,当初跟老子眉来眼去,现在装什么贞洁烈女!”
他嘴里骂着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我爹拿着扫帚,想把他赶走,却被他一把推倒在地。
我娘在一旁急得直哭。
林婉站在门口,脸色煞白,死死地咬着嘴唇。
我脑子里那根叫“理智”的弦,“嘣”的一声,断了。
我扔下自行车,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冲了过去。
我一脚踹在王麻子的肚子上,把他踹翻在地。
然后,我骑在他身上,一拳一拳地砸了下去。
“我让你嘴贱!我让你胡说八道!我让你欺负我媳-妇!”
我疯了一样地打,每一拳都用尽了全力。
王麻子被打得鼻青脸肿,嗷嗷直叫。
村里人上来拉我,都拉不住。
最后,还是林婉冲过来,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了我。
“陈金!别打了!会打死人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这才停下手。
我看着满脸是血的王麻子,又看了看抱着我,浑身发抖的林婉。
我慢慢地站起来。
我对围观的村民,大声吼道:
“都看清楚了!林婉是我陈金的媳-妇!以后谁再敢说她一句闲话,欺负她一下,王麻子就是下场!”
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里回荡。
所有人都被我镇住了。
他们看着我,眼神里不再是嘲讽和鄙夷,而是敬畏。
从那天起,村里再也没有关于我和林婉的流言蜚语。
我用我的拳头,捍卫了我的妻子,我的家庭。
虽然,我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王麻子家报了警,我被带到了派出所。
因为打人,我被拘留了十五天。
在拘留所里,我爹来看我。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递给我一包烟,拍了拍我的肩膀。
“金子,你长大了。”
我看着我爹那张苍老的脸,和他鬓角的白发,眼圈一热。
十五天后,我从拘留所出来。
是林婉来接的我。
她瘦了,也黑了。
看见我,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她一句话也没说,走上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
我也紧紧地抱着她。
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在派出所的大门口,我们夫妻俩,旁若无人地拥抱着。
我好像,把这辈子缺的拥抱,都在那一刻补了回来。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拉着我的手。
“家里……都好吧?”我问。
“都好。”她说,“爹娘都好。我把地里的活都干了,还接了几个绣花的活儿,能挣点钱。”
我看着她手上磨出的茧子,心里又酸又疼。
“以后,别那么辛苦了。”我说,“有我呢。”
她点了点头,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陈金,”她轻声说,“以后,别再那么冲动了,我害怕。”
“好。”我答应她。
那一刻,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觉得,我这辈子,值了。
虽然我们的开始,那么荒唐,那么不堪。
但我们,终究是把一手烂牌,打出了王炸。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
平淡,却也安稳。
我的木匠手艺越来越好,找我打家具的人越来越多,家里的日子也渐渐宽裕了起来。
林婉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
第二年春天,她给我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孩子出生那天,我守在产房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当护士抱着孩子出来,告诉我母子平安的时候,我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傻子。
我爹娘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抱着孙子,怎么也看不够。
我走进病房,林婉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但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
我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辛苦你了。”
她摇了摇头,“看到他,什么都值了。”
我们给孩子取名叫陈念。
纪念我们那段不平凡的相遇。
也是希望他,能永远心怀善念。
有了孩子,家里更热闹了。
小家伙很能折腾,每天哭哭闹闹,把我们俩忙得团团转。
但我们,乐在其中。
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从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我感觉我的心,被一种叫作“幸福”的东西,填得满满的。
我常常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走那条山路。
如果那天,我没有遇到被蛇咬伤的林婉。
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可能还是那个半死不活的小木匠,娶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过着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
是林婉,是这场意外,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她让我明白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
她让我从一个男孩,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会看着身边熟睡的她和孩子,心里充满了感激。
感激那条蛇。
感激那些流言蜚语。
感激那场把我逼上梁山的婚姻。
因为它们,我才拥有了现在的一切。
一晃,十年过去了。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
我们的小村庄,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通路了,通电了,家家户户都盖起了小洋楼。
我也没闲着。
我用这些年攒下的钱,在镇上开了一家小家具厂。
一开始,只有我和我爹两个师傅。
后来,生意越来越好,我又招了几个徒弟。
林婉也没闲着。
她的绣活,在十里八乡都出了名。
很多人慕名而来,找她订做嫁衣、被面。
她带着村里的几个姐妹,成立了一个小小的刺绣作坊。
我们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儿子陈念,也长成了一个半大小子,学习成绩很好,是学校里的三好学生。
他常常会问我,跟妈妈是怎么认识的。
每次,我都会摸着他的头,笑着说:
“你妈啊,是上天赐给我最好的礼物。”
林婉听到了,会嗔怪地瞪我一眼,但嘴角,却总是忍不住地上扬。
我们很少再提起当年的事。
不是忘记了,而是那段经历,已经融入了我们的骨血,成了我们生命中最深刻的烙印。
它提醒着我们,幸福来之不易,要懂得珍惜。
又是一个夏天。
知了还在树上不知疲倦地叫着。
我开着新买的“五菱”小货车,拉着一车家具,从镇上回来。
车里放着当年最流行的歌。
路过当年那条山路时,我停下了车。
那条小路,因为修了新路,已经彻底荒废了,长满了杂草。
我下了车,点了一根烟。
风吹过,草丛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当年的故事。
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穿着碎花衬衫的姑娘,惊恐地坐在地上。
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愣头青一样的自己,手足无措,却又义无反顾。
一切,恍如昨日。
我笑了笑,把烟头掐灭,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回到家,林婉正在院子里,教几个小姑娘绣花。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她看见我,抬起头,对我笑。
那笑容,温暖了我的整个世界。
儿子从屋里跑出来,扑进我怀里。
“爸,今天老师又表扬我了!”
“是吗?我儿子真棒!”
我把他高高地举起来。
院子里,充满了我们的笑声。
我看着眼前的妻儿,看着这个我亲手建立起来的家。
心里,一片安宁。
我知道,我这一生,再无所求。
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但对我来说,我的婚姻,是从坟墓里,开出了一朵花。
一朵名叫“林婉”的花。
质朴,坚韧,美丽。
它扎根在我贫瘠的生命里,用她的温柔和善良,把我的人生,装点得繁花似锦。
我常常想,爱是什么?
可能不是一见钟情,不是花前月下。
而是,在最不堪的境遇里,我们没有放弃彼此。
是在漫长的岁月里,我们把对方,刻进了自己的生命里。
是我看着你,满眼都是笑意。
是你看着我,满心都是安稳。
是我们一起,把这坑坑洼洼的人间路,走得踏踏实实,热气腾腾。
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爱情。
也是我,陈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