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楼里的日子-冬来风急

原创首发。

本故事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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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那天，第一场雪就下来了。

一大早，我趴在窗户上往外看，整个筒子楼院子白茫茫一片。刘嫂那个小棚子被雪压得有点歪，顶上厚厚的积雪，像个大白蘑菇。

“这天儿，刘嫂的摊子怕是摆不成了。”我妈一边搅和锅里的粥一边说。

我三两口扒完饭，披上棉袄就往楼下跑。果然，刘嫂正在棚子前发愁，看着里面堆着的布料和那台新买的锁边机。

“这雪要是再下大点，棚子非塌不可。”她搓着手，哈出的白气在冷风里打转。

老刘从楼里出来，手里拿着锤子和几根木棍：“我支应支应，能扛一阵。”

正说着，楼道里呼啦啦出来一帮人。赵家爷俩扛着铁锹，孙家大儿子抱着几块塑料布，李家奶奶甚至把自家炕上的厚毯子都抱来了。

“刘嫂，大伙儿帮你把棚子加固加固！”赵叔嗓门大，震得树上的雪簌簌往下掉。

谁也没想到，最先动手的居然是王婶。她拿着扫帚，二话不说就爬上棚顶扫雪，臃肿的棉裤裹在瘦小的身子上，像个滚动的棉花包。

“都愣着干啥？赶紧的！”她在上头喊。

大伙儿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男人们加固棚架，女人们清理积雪，孩子们跑来跑去递工具。雪还在下，每个人头上身上都白了，可棚子里的机器和布料一点没湿。

老刘看着这场面，喉结动了动，想说啥，最终只是深深鞠了一躬。

那天之后，刘嫂的裁缝铺算是立住了。可新的麻烦接踵而至。

先是街道又来找，说这是违章建筑，要拆除。这回没等老刘说话，全楼的人都站出来了。

“这怎么是违章了？这是我们楼的便民服务点！”李奶奶第一个不干。

“就是，刘嫂给我们补衣服收得便宜，买的布料都是实打实的，上哪找这么好的事去？”孙大娘叉着腰。

最后是赵叔想了个主意：“咱们联名写个保证书，就说这是邻里互助，不算经营。”

这事总算糊弄过去了。可生意上的竞争又来了。

没出半个月，胡同口就开了家正经裁缝铺，招牌亮堂，玻璃门面，里面挂着各式成衣。老板是个南方人，嘴皮子利索，见人就笑。

王婶第一个倒戈：“人家那才叫专业，刘嫂这破棚子，早晚得黄。”

这话传到刘嫂耳朵里，她没说话，只是把缝纫机踩得更快了。

但客源确实少了。以前排队改衣服的场面不见了，棚子里常常只有小芳在默默地锁边。

建军看不过去，要去跟新开的铺子理论，被老刘喝住了：“人家正经做生意，碍着你什么了？”

“那咱就这么等着关门？”建军梗着脖子。

老刘蹲在门口，卷了根烟，慢悠悠地说：“打铁还得自身硬。”

这话说得在理，可怎么个硬法？刘嫂一连几天没睡好，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

转机来得意外。

那天特别冷，北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个老太太抱着件旧棉袄颤巍巍地进来，说是老伴留下的，想改小点给孙子穿。

“这棉花都硬了，不如买件新的。”小芳比划着。

老太太直抹眼泪：“这是老头子临走前穿的，留个念想。”

刘嫂接过棉袄，摸了摸：“能改，就是费工夫。”

她拆开棉袄，把棉花一片片撕松，又添了些新棉花，一针一线地重新缝好。老太太来取的时候，摸着那件焕然一新的棉袄，眼泪又下来了。

这事不知怎么传开了，来找刘嫂改旧衣服的人又多了起来。有的是长辈留下的衣物，有的是有特殊意义的纪念品，新开的裁缝铺不愿意接这种费事的活，都推到了刘嫂这里。

刘嫂来者不拒，价钱还跟以前一样。

有一天，新开那家裁缝铺的南方老板居然找上门来。

“大姐，你这手艺，在我那里能挣大钱。”他递过一张名片，“去我那儿干，工资给你翻倍。”

全楼的人都屏住呼吸，等着刘嫂的回答。

刘嫂正在给一件小孩棉裤打补丁，头也没抬：“我在这儿挺好。”

“为什么呀？”南方老板不解，“我那里条件比这好多了。”

刘嫂终于抬起头，看了看围观的邻居们，笑了笑：“这儿不只是个铺子。”

南方老板摇摇头走了。王婶第一个跳出来：“刘嫂你是不是傻？多好的机会！”

刘嫂没解释，只是把做好的棉裤递给等在一旁的母亲：“孩子长得快，我在膝盖多絮了层棉花，耐磨。”

那女人感激地接过，摸了摸厚度，掏出五块钱：“这得加钱。”

刘嫂推回去：“说好的三块就三块。”

雪还在下，棚子里生了炉子，暖烘烘的。来找刘嫂做活的人坐在小板凳上等着，唠着家常。小芳在角落里熟练地锁边，偶尔抬头笑笑。

老刘在修一台旧电视机，建军在写作业，时不时抬头看看他妈。

我突然明白刘嫂为什么不愿意走了。这儿不只是个裁缝铺，是筒子楼的心脏，是所有人在寒冬里能取暖的地方。

那天晚上，雪下得更大了。我听见王婶在楼道里跟人说：“别看刘嫂那个棚子破，暖和着呢。新开那家，玻璃门亮堂，里面冷冰冰的。”

也许，最珍贵的东西，从来不在表面光鲜的地方。

就像老刘常说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个冬天，因为有了刘嫂那个冒着热气的小棚子，我们这栋破旧的筒子楼，反而比很多高楼大厦都温暖。

而刘嫂的缝纫机，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嗒嗒，嗒嗒，像是在说：日子总要过下去，一针一线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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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纯属虚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