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高烧两日查不出,医生让其脱裤后真相揭晓
发布时间:2025-10-27 23:19 浏览量:19
体温计上的数字,像一团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眼底。
39度8。
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整个世界都隔着一层滚烫的毛玻璃,模模糊糊,摇摇晃晃。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尖锐地钻进鼻腔,像一根冰冷的针,试图刺穿我脑子里那团黏稠的混沌。
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护士服,晃得我眼睛疼。
一切都是白色的,干净得没有一丝人情味。
年轻的医生,戴着金边眼镜,镜片后面是一双写满公式和数据的眼睛。
他拿着一沓报告单,眉头拧成一个解不开的结。
“血常规正常。”
“CT没发现异常。”
“所有能查的病毒都筛查过了,阴性。”
他的声音,像是在念一份与我无关的判决书,清晰,冷静,却找不到任何出口。
每一句话,都像一颗小石子,丢进我发烧的脑海里,没有回音,只有一圈圈晕眩的涟漪。
我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扔进蒸笼里的面团,从里到外,都在被一股无形的热气蒸腾着。
骨头缝里都在冒着热气。
汗水濡湿了病号服,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像一层不透气的塑料薄膜。
我想说话,喉咙里却像是塞了一团烧过的棉花,又干又疼,发出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找不到原因吗?”
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着一丝职业性的安抚,和一丝掩饰不住的困惑。
“别急,我们再会诊看看。你这种情况,确实少见。”
少见。
这个词,在此刻听起来,一点都不特别,只意味着麻烦和未知。
我闭上眼,长长的睫毛上都挂着热气。
世界在旋转,那些白色的墙壁和天花板,扭曲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要把我吸进去。
护士来换吊瓶,冰凉的药水顺着输液管,一滴一滴,缓慢地渗入我的血管。
那点凉意,根本对抗不了身体内部的燎原大火。
它就像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里,扔进了一块小小的冰块。
徒劳无功。
晚上,烧得更厉害了。
我开始做梦。
梦里,有大片大片的阳光,金黄色,暖洋洋,像融化的麦芽糖。
阳光里,有无数细小的灰尘在跳舞。
空气中,飘着一股好闻的味道。
是松木的清香,混着一点点油漆和汗水的味道。
很熟悉,很安心。
我好像回到了一个很老很老的地方。
一个堆满木料和工具的房间。
我看到一双粗糙的大手,骨节分明,掌心和指腹上,布满了厚厚的茧子。
那双手,正在一块木头上,专注地雕刻着。
木屑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
我想看清那双手主人的脸,可他的脸,始终笼罩在一团柔和的光晕里,怎么也看不真切。
我急得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后,画面一转。
是尖锐的疼痛。
从腿上传来。
我低头,看到自己的腿上,有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正汩汩地往外冒。
那红色,刺眼极了。
那双大手,慌乱地向我伸过来,带着颤抖。
我惊醒了。
一身冷汗。
心跳得像擂鼓。
窗外,夜色正浓,只有走廊的灯光,从门上的小玻璃窗里透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小块惨白的光斑。
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烫得吓人。
护士进来量了体温,40度1。
物理降温,冰袋,退烧针。
一套流程下来,体温暂时降了一点,但脑子里的那团火,还在烧。
我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火。
第三天,主任带着一群医生来查房。
为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医生。
他不像别的医生那样行色匆匆,他的眼神很慢,很沉。
他没有先看那些报告单,而是坐到了我的床边,静静地看着我。
他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病人,更像是在看一个迷路很久的孩子。
“丫头,哪里不舒服?”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老木头特有的温润质感。
“浑身都烫,骨头里像有火在烧。”我哑着嗓子说。
他点点头,伸出手指,轻轻在我手腕的脉搏上搭了一会儿。
他的手指很干,很暖,不像其他医生那样冰冷。
他仔細地问了我很多问题。
不是病理上的,而是生活上的。
“最近有没有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
“没有。”
“有没有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没有,饮食很规律。”
“家里……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我愣了一下。
家。
一个很久远,又很刺痛的词。
“没有。”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
他看着我,那双浑浊但清明的眼睛,仿佛能看穿我单薄的谎言。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很意外的话。
“把你的裤腿,拉起来我看看。”
旁边的年轻医生们面面相觑,大概觉得这个要求有点莫名其妙。
我也很困惑。
高烧,和腿有什么关系?
但我还是照做了。
或许是他的眼神,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安宁。
我缓缓地,把右腿的病号服裤腿,卷了上去。
当那条疤痕,暴露在空气中的时候,整个病房,好像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是一条长约十公分的疤。
在我的右大腿外侧。
颜色已经很淡了,是那种陈旧的、泛着白光的肉色。
但形状依然很清晰,像一条狰狞的蜈蚣,盘踞在我的皮肤上。
周围的皮肤很光滑,衬得它愈发突兀。
年轻的医生们,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一条陈年旧疤,能说明什么?
老医生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那只干暖的手,用指腹,非常非常轻地,在那条疤痕上,从头到尾,抚摸了一下。
他的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
但那一瞬间,我整个人,像被一道闪电击中了。
一股巨大的、被尘封了太久的洪流,轰然冲开了记忆的闸门。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眼泪,毫无征兆地,就那么滚了下来。
大颗大颗,砸在白色的被单上,晕开一小团一小团深色的印记。
我哭了。
哭得不能自已。
不是因为委屈,也不是因为疼痛。
而是一种,终于被找到的,巨大的酸楚。
原来,我不是生病了。
我只是,太想他了。
我爸是个木匠。
一个很沉默,很普通的木匠。
我的童年,几乎都是在他的那间小小的木工房里度过的。
那间木工房,在老房子的后院,是一个用石棉瓦搭起来的小棚子。
夏天很热,冬天很冷。
但那是我小时候的天堂。
里面永远飘着好闻的松木香。
阳光从石棉瓦的缝隙里,斜斜地照进来,把空气中飞舞的木屑,都染成了金色。
我爸,总是一个人,在里面一待就是一天。
他话很少,几乎从不跟人闲聊。
他所有的语言,都在他的那双手里,在那一把把被摩挲得油光发亮的刨子、凿子、刻刀里。
他做出来的家具,方方正正,结实耐用,就像他的人一样。
街坊邻居谁家要打个柜子,做个桌子,都会来找他。
他从不讲价,只是埋头干活,干完活,抽一根烟,看着自己的作品,露出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笑容。
那时候,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搬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看他干活。
看他用墨斗弹出一根笔直的线。
看他用刨子,把一块粗糙的木头,刨得光滑如镜。
木花卷成一卷一卷的,像女孩子的卷发,带着好闻的香气。
看他用凿子,开出一个个严丝合缝的卯榫。
不用一颗钉子,就能把两块木头,牢牢地锁在一起。
我觉得,我爸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魔法师。
他能把一堆不会说话的木头,变成桌子,变成椅子,变成能陪伴人很多很多年的东西。
他身上,永远有一股好闻的味道。
是汗水,混着木屑和旱烟的味道。
我总喜欢把脸埋在他的后背上,深深地吸一口气。
那是我记忆里,最安心的味道。
大概是五岁那年。
我爸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块巨大的枫木。
他说,那是一块能“唱歌”的木头。
他要用那块木头,给我做一把小提琴。
从那天起,他不做别的活了。
整天都把自己关在木工房里,对着那块木头,敲敲打打,量量画画。
他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那种专注和温柔。
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说,小提琴的弧度,是最难的。
差一点点,声音就全变了。
他做了很多个模型,用那些边角料。
一遍一遍地试。
那段时间,木工房里,不再是“咚咚咚”的敲打声,而是“滋啦——滋啦——”的,砂纸打磨木头的声音。
很轻,很柔和。
像春蚕在吃桑叶。
我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木工房。
那把小提琴,一天一个样。
从一块笨重的木头,慢慢地,有了玲珑的腰身,有了优美的曲线。
我能想象出,它将来会发出多么好听的声音。
我跟所有的小伙伴炫耀,我爸爸,要给我做一把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小提琴。
那天,是个周末。
阳光特别好。
我爸正在给琴头做最后的雕刻。
那是一个小小的,漩涡一样的形状。
他用一把很小的刻刀,一点一点地,小心翼翼地,往外剔着木屑。
他的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我像往常一样,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托着腮帮子看他。
看着看着,我就有点坐不住了。
我觉得,我也应该帮爸爸做点什么。
我看到地上有一块小木料,和他正在雕刻的琴头很像。
我也想学着他的样子,在上面刻一个漩涡。
我环顾四周,看到工作台上,有一把亮闪闪的凿子。
比爸爸手里的那把大很多。
我觉得,用大的,肯定更快。
我踮起脚,悄悄地,拿起了那把凿子。
很沉。
冰凉的金属质感,握在手里,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感。
我学着爸爸的样子,把小木块夹在腿中间,然后,举起凿子,用力地,凿了下去。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像一个慢镜头。
凿子太大了,我根本控制不住。
它没有落在木块上,而是重重地,落在了我的右腿上。
我甚至没有立刻感觉到疼。
我只是看到,那亮闪shen的凿子,深深地陷进了我的肉里。
然后,一股温热的液体,猛地涌了出来。
是血。
鲜红的,刺眼的血。
一瞬间,就把我的裤子染红了一大片。
空气,仿佛凝固了。
木工房里,只剩下阳光里灰尘跳舞的声音。
大概过了两三秒。
剧烈的疼痛,才像潮水一样,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哭声,撕心裂肺。
我爸猛地回过头。
当他看到我腿上的血时,他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我爸的脸上,看到那种叫做“恐惧”的表情。
他手里的刻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一步就跨到我面前,一把抱起我,就往外冲。
他的胳膊,因为用力,绷得像铁块一样。
他在发抖。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
他一边跑,一边喊:“别怕,娃,别怕,爸在!”
他的声音,也是抖的。
带着哭腔。
我趴在他的肩膀上,血,染红了他的后背。
我看到,那把做到一半的小提琴,静静地躺在工作台上。
那个漩涡,只雕了一半。
像一只,没有画完的眼睛。
从医院回来,我的腿上,缝了十几针。
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像蜈蚣一样的疤。
那天以后,很多事情,都变了。
我爸,再也没有进过那间木工房。
他把门,用一把大锁,锁上了。
那把做到一半的小提琴,和那些工具,都被关在了里面。
他也不再做木工活了。
他去了一个建筑工地,当了小工。
每天回来,都是一身的灰尘和疲惫。
他身上的味道,也变了。
不再是好闻的松木香,而是一种刺鼻的,汗水和水泥混合的味道。
他变得,比以前更沉默了。
我们之间,好像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他对我,好得无以复加。
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我。
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疼爱,但那疼爱的背后,总藏着一丝,我当时看不懂的,深深的愧疚和害怕。
他再也不让我碰任何尖锐的东西。
连削铅笔,他都要亲手帮我削好。
我们谁,也再没有提过那把小提T琴。
好像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那条疤,一直在我的腿上。
夏天,我从来不敢穿裙子。
我怕别人看到它,问起它。
因为它,就像一个烙印,时刻提醒着我,是我,亲手打碎了我爸的梦。
是我,让他放下了他最心爱的刻刀,去工地上,搬那些沉重的砖块。
那份愧疚,像一根小小的刺,扎在我心里。
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扎越深。
我开始变得叛逆。
我用各种方式,来对抗他的那种,密不透风的,带着负罪感的爱。
我拼命学习,考上了外地的大学。
我想要逃离。
逃离那个家,逃离那个上锁的木工房,逃离他看我时,那种让我喘不过气的眼神。
毕业后,我留在了大城市。
我找了一份很好的工作,我很努力,很拼命。
我很少回家。
每次打电话,也总是匆匆忙忙。
“爸,我挺好的。”
“爸,我最近很忙。”
“爸,钱够用,你别给我打了。”
我们之间,只剩下这些干巴巴的,客套的对话。
我知道,他想我。
但我不敢回去。
我怕看到他日渐苍老的脸,和他眼神里,那份从未消减的愧疚。
那会让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三个月前,他走了。
突发心梗。
快得,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
我整个人,都懵了。
我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订机票,收拾行李,回家。
葬礼上,我没有哭。
一滴眼泪都没有。
所有人都说我冷血,说我没良心。
我不在乎。
我只是觉得,我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瞬间抽空了。
空荡荡的,连悲伤,都找不到附着的地方。
处理完后事,我几乎是逃一样地,回到了这个城市。
我把自己埋在工作里,疯狂地加班,开会,出差。
我试图用疲惫,来麻痹自己。
我以为,只要我不去想,这件事,就会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就像小时候,我们对那把小提琴,绝口不提一样。
我以为,我骗过了所有人。
但我,骗不过我的身体。
那些被我强行压抑下去的,巨大的悲伤和思念,并没有消失。
它们只是,在我身体里,越积越多。
直到,再也装不下。
于是,它们用一场高烧,来向我抗议。
来逼着我,去面对,那个我一直不敢触碰的,记忆的伤口。
老医生的手,还停留在我的腿上。
他的掌心,很暖。
像我记忆里,爸爸手心的温度。
我终于,放声大哭。
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愧疚,所有的思念,都哭了出来。
哭到最后,我几乎要昏厥过去。
整个病房里,一片死寂。
只有我,撕心裂肺的哭声。
年轻的医生们,都呆住了。
他们大概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成年人,可以哭得这么不管不顾,这么像一个走丢了的孩子。
老医生没有劝我。
他只是静静地,给我递过来一张纸巾。
等我哭声渐歇,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颗钉子,钉进了我的心里。
他说:“丫头,你这不是病。”
“你这是,心里堵得太久了。”
“有些结,不解开,身体是不会答应的。”
“你爸,他不是因为你,才放下刻刀的。”
“他是因为太爱你,怕你再受到一点点伤害。”
“那不是愧疚,那是爱啊。”
“只是,他用的方式,太笨拙了。”
“而你,也太傻了。”
是啊。
我太傻了。
我用我自以为是的愧疚,判了我爸这么多年的刑。
也判了我自己这么多年的刑。
我从来,没有真正试着去理解他。
理解他那份,沉默如山的,笨拙的爱。
那天下午,我的烧,就退了。
退得干干净净。
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第二天,我办了出院手续。
我没有回我的公寓。
我买了一张,回家的火车票。
火车在铁轨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窗外的风景,飞速地向后倒退。
像我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时光。
我回到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小院。
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长得更茂盛了。
只是,树下,再也没有那个,坐着马扎,抽着旱烟的,沉默的身影了。
我走到后院。
那间木工房,还静静地立在那里。
门上的那把大锁,已经锈迹斑斑。
我从屋里,翻出了钥匙。
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我的手,在抖。
“咔哒”一声。
那扇尘封了十几年的门,被我,缓缓推开了。
一股浓重的,混杂着灰尘和陈腐木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阳光,从我身后,照了进去。
把满屋子飞扬的尘埃,都照得清清楚楚。
一切,都和我记忆里,一模一样。
工作台上,还摆着那些熟悉的工具。
刨子,凿子,锯子。
上面,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我伸出手,轻轻地,拂去上面的一层灰尘。
露出了下面,被摩挲得油光发亮的,木质的纹理。
在工作台的角落里,我看到了它。
那把,没有做完的小提琴。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琴身上,也落满了灰尘。
那个只雕了一半的漩涡,像一只沉睡的眼睛,看了我十几年。
我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它捧了起来。
很轻。
我用袖子,轻轻地,擦去上面的灰尘。
枫木温润的质感,和优美的纹路,一点一点,显露出来。
我仿佛能看到,当年,我爸是怎样,一刀一刀,把它雕刻成现在的模样。
他的专注,他的温柔,他的期待。
在小提琴的旁边,压着一个信封。
信封已经泛黄了,边角都起了毛。
上面没有字。
我颤抖着,打开了信封。
里面,不是信。
是一张,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图纸。
是我五岁那年,画的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小女孩,拉着一个小提T琴。
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画的歪歪扭扭,小人像火柴棍一样。
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我,和我爸。
在图纸的背面,有一行字。
是我爸的字。
字迹很笨拙,一笔一划,写得很用力。
像是在刻字。
上面写着:
“我的闺女,是全世界最厉害的音乐家。”
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又一次,决了堤。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我的梦想。
他珍藏着我幼稚的涂鸦。
他不是放弃了梦想。
他只是,把他所有的梦想,都放在了我的身上。
他锁住的,不是那间木工房。
他锁住的,是他自己那颗,因为害怕而颤抖的,父亲的心。
我抱着那把没有完成的小提琴,坐在木工房的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阳光,从门外照进来,暖暖地,落在我身上。
空气中,那股熟悉的,松木和灰尘混合的味道,不再让我觉得压抑。
它像一个,迟到了很多年的拥抱,把我,紧紧地,包裹了起来。
我在老房子里,住了一个星期。
我把那间木工房,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我把那些工具,一件一件,擦得锃亮。
我把那把小提琴,摆在了我爸房间里,最显眼的位置。
我没有想过去完成它。
因为我知道,它最完美的样子,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它是我和我爸之间,一个永恒的,未完成的纪念。
离开家的那天,是个晴天。
我穿了一条裙子。
十几年来,第一次。
阳光照在我的腿上,那条蜈蚣一样的疤痕,清晰可见。
我看着它,第一次,觉得它不那么丑陋了。
它不是一道伤疤。
它是一枚勋章。
是我爸,用他笨拙的爱,给我烙下的,独一无二的勋章。
它提醒我,我曾经,被那样深沉地,爱过。
回到这个喧嚣的城市。
我又变回了那个,雷厉风行的职场女性。
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我的心里,好像有什么地方,被填满了。
我不再害怕安静。
我不再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我会在周末的午后,给自己泡一杯茶,坐在阳台上,看云卷云舒。
我会想起,那个小小的木工房,想起那里的阳光和木屑香。
想起那个,沉默的,像山一样的男人。
我的高烧,再也没有犯过。
我知道,那个堵在我心里的结,已经解开了。
是那个老医生,用他智慧的,轻轻一抚,帮我解开的。
也是我爸,用他迟到了十几年的,无言的爱,帮我解开的。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
很多我们以为过不去的坎,其实,只是我们自己,给自己心里,上了一把锁。
我们兜兜转转,寻寻觅觅,找各种各样的药,想治好自己的“病”。
却不知道,那把钥匙,其实,一直都在我们自己手里。
它藏在一段不敢触碰的回忆里。
藏在一个被遗忘的承诺里。
藏在一份,我们曾经拥有,却没来得及,好好说声感谢的,深沉的爱里。
前几天,我做了一个梦。
我又回到了那个木工房。
阳光,还是那么暖。
木屑,还是在跳舞。
我爸,就坐在那里,背对着我。
他正在,专注地,雕刻着那个小提琴的琴头。
那个漩涡,在他的手下,一点一点,变得完整,变得优美。
我没有去打扰他。
我只是,像小时候一样,搬个小板凳,静静地,坐在他身后。
空气中,还是那股熟悉的,松木和汗水的味道。
很安心。
这一次,我看见了他的脸。
他回过头,冲我笑了笑。
他的笑容,就像那天下午的阳光一样。
温暖,明亮。
我醒来的时候,枕头湿了一片。
但我没有哭。
我的嘴角,是上扬的。
我知道,这不是告别。
这是,真正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