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那台“永生牌”缝纫机，轧过母亲整个青春｜时代回响

作者：温故知心～

"哒哒哒哒哒……"

这是我童年最熟悉的背景音。母亲弓着背，坐在一台"永生牌"缝纫机前，右脚匀速踩着踏板，针头上下飞舞，将一块块碎布头变成我的新衣。

昏黄的灯光下，她时不时要凑近针眼穿线，眯缝的眼睛旁，是早早爬上眼角的细纹。

那台缝纫机是母亲的嫁妆，也是我们全家体面的保障。

80、90后的记忆中，总有一台这样的缝纫机：

它是会“咬人”的，不小心碰到机针，能扎出血珠

它的抽屉里藏着五彩的线轴、划粉和软尺

它的踏板声能从傍晚持续到深夜，伴随母亲的哈欠

我的每件衣服都打着补丁，但母亲总有办法：

在膝盖处缝两只对称的小兔子，在磨破的袖口镶一圈花边。

她让我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也能昂首挺胸地去上学。

1995年，市场上开始流行踩脚裤。

我哭着要买，母亲看了看价格：15元。

她沉默地翻出旧毛衣，拆线、染色、重织，三天后，我有了一条独一无二的“踩脚裤”。

我穿着它得意地去上学，直到同学指着说：“你这是手工编的，不是店里买的。”

那一刻，委屈和羞耻感涌上心头。回家后，我把裤子扔在床上：“我再也不要穿你做的衣服了！”

母亲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收起裤子。

深夜醒来，我看见她坐在缝纫机前，肩膀微微颤动。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针线不仅可以缝补衣物，也会扎痛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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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我去省城上学。

母亲说：“给你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吧，别让同学笑话。”

我们在商场里买了成衣，她反复检查线头，嘟囔着：“这做工，我都能做得更好。”

大学毕业后，我给她买新衣，她总要先改一改：

“袖子长了一寸”、“腰身太宽”、“再加个内兜”。

那台缝纫机依然在工作，但更多是在修改买来的衣服，而不是制作新衣。

2016年，母亲搬家时，问我：“缝纫机还要吗？”

我这才发现，踏板已经锈迹斑斑，台面也有了好几处裂痕。

“修修还能用，”母亲摸着台面，像是在抚摸老朋友，“现在好的裁缝可难找了。”

最终，缝纫机还是被留在了老房子。

母亲说新家没地方放，但我知道，她是怕睹物思人——那上面有她整个青春年华。

如今

给孩子买衣服时，总会想起母亲的话：“三分裁，七分改，衣服要合身更要合心。”

我买了一个小针线盒，学会了自己钉扣子、改裤脚。

每次穿针引线时，都会想起那台“永生牌”缝纫机，想起母亲在灯下劳作的身影。

或许，我们这代人就是这样：

告别了缝纫机，却忘不了它教会我们的道理——

生活就像缝纫，要一针一线地过；衣服破了可以补，日子难了也能熬；最美的不是华服，而是穿在身上的每一份温暖与体面。

那台缝纫机最终不知所踪，但它的“哒哒”声，永远响在我的记忆里。

无论世界如何变化，有些温度，需要亲手才能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