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女总裁假扮女友,睡醒我竟在她床上,她坏笑:别提上裤子不认人
发布时间:2025-08-24 12:24 浏览量:32
电话是医院打来的。
那头的人声音很平静,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他说,你母亲的时间,可能不多了。建议你,做好准备。
我握着电话,另一只手正在给一块黄花梨木上蜡。那是我吃饭的手艺,修复老家具。手很稳,稳得像焊在木头上一样。
我说,知道了。
挂了电话,我继续上蜡。一圈,又一圈。木头的光泽,温润地渗透出来,像岁月本身。
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一片空白。
直到手里的蜡打完了,我才站起来,看着满屋子的旧木头,它们比人活得长久。
我得回一趟家。
回那个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的小城。
回去之前,我需要一个女朋友。
我妈这辈子最大的念日,就是我能成个家。她总说,你得找个好姑娘,安安稳稳的,妈就放心了。
以前我总拿话搪塞她。现在,我没时间了。
我不能让她带着遗憾走。
我得让她放心。
哪怕是假的。
这个问题,比修复任何一件破损的家具都难。我去哪儿找这么一个人?一个愿意陪我演戏,骗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我把全身上下的银行卡都翻了出来,余额加起来,不够在这个城市买一个像样的厕所。
我坐在工作室的破沙发上,闻着松节油和木蜡的味道,感觉自己像被这味道腌透了。
绝望,大概就是这个味儿。
第二天,我接了个活儿。
一个公司的前台,要修复一张老式的柚木接待台。活儿不大,但钱给得痛快。
我去现场量尺寸,拍照。就在那个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我看见了她。
她从一部专属电梯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一群人。男男女女,都穿着笔挺的西装,一脸严肃。
她走在最前面,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又孤单的声音。
咚,咚,咚。
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的心上。
她很高,很瘦,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服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很亮,像淬了火的刀子,扫过每一个人。
所有人都对她点头哈腰。
她就是这栋楼的女王。
我当时就想,如果,我能带这样一个女人回家。
我妈肯定会笑得合不拢嘴。她会觉得,她的儿子,出息了。找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这个念头,像一棵疯长的藤蔓,瞬间缠住了我的心脏。
我鬼使神使地,在她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叫住了她。
“小姐。”
她停下脚步,转过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她身后的那群人,也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看着我。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小丑。穿着沾了木屑的旧夹克,站在一群精英中间。
我脑子一热,把所有的窘迫和理智都烧掉了。
我说:“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她眉毛微微挑了一下,似乎觉得有点意思。
“说。”她只说了一个字。
我深吸一口气,把那些准备好的、委婉的、听起来不那么像个疯子的说辞,全都咽了下去。
我说:“我想雇你,假扮我的女朋友,回家看我妈。”
空气,在那一刻凝固了。
她身后的人,表情精彩极了。有震惊,有鄙夷,有觉得我疯了的。
我看见她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她说:“到我办公室说。”
然后,她转身就走,高跟鞋的声音再次响起。
咚,咚,咚。
我跟在她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她的办公室大得不像话。一面墙全是落地窗,能看到这个城市最繁华的风景。
她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面,示意我坐下。
我没坐,我站着。我怕把她那看起来就很贵的椅子坐脏了。
“说吧,为什么是我。”她问,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因为你看起来,很贵。”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说出来我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像是在骂人。
她却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有点意思。”她说,“说说你母亲的情况。”
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母亲的病,医生的诊断,她最后的心愿。我说得很平静,没有加任何感情色彩。
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她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
等我说完,她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问:“我有什么好处?”
我把所有的银行卡都掏出来,放在她那张比我的床还大的办公桌上。
“这是我所有的钱。我知道不够。我还可以给你打一辈子工,免费。我的手艺,还行。”
她看了一眼那些卡,又看了一眼我。
“你的手艺,我信。”她说,“前台那张桌子,就是我决定要修的。”
我愣住了。
“我不要你的钱。”她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
“我陪你回去。”她说,“我只有一个条件。”
“你说。”
“那张接待台,修好之后,再帮我修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她转过身,夕阳的光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让她看起来有点不真实。
她说:“一把摇椅。”
就这样,我们达成了协议。
没有合同,只有口头的约定。
我们甚至,都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临走前,她叫住我。
“我叫苏晚。”她说。
“我……”我还没开口。
“我知道你叫什么。”她说,“修家具的,陈师傅。”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但我感觉,从那一刻起,我的生活,开始失控了。
出发前,苏晚让我去买几件新衣服。
她说,要骗人,就要做到最真。
我看着自己衣柜里那几件洗得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寒酸。
苏晚直接甩给我一张卡。
“密码六个零。别给我省钱。”
我拿着那张黑色的卡,感觉比一块沉香木还重。
我没用她的钱。
我用自己卡里最后那点钱,去商场买了一套看起来最体面的衣服。
穿在身上,浑身不自在,像借来的壳。
苏晚来接我的时候,开了一辆很低调的黑色轿车。但车牌号,一点也不低调。
她看到我穿的新衣服,皱了皱眉。
“你这审美,跟你修的那些老古董一样。”
我没说话。
她从后备箱里拿出几个购物袋,扔给我。
“换上。”
袋子里,是和我身上这套一模一样的衣服。只是牌子,我一个都不认识。但料子摸起来,天差地别。
“你怎么……”
“我猜你不会用我的钱。”她说,“也猜到你会买什么样式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女人,好像能看穿我的一切。
坐在副驾驶上,我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车里的味道,是一种淡淡的冷香。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
“放松点。”她说,“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不是我的司机。”
我努力让自己放松,但肌肉还是僵硬的。
“说说你妈喜欢什么。”她一边开车,一边问。
“她……喜欢热闹,喜欢听戏,喜欢……看我。”
“还有呢?”
“喜欢别人夸她儿子有本事。”
苏晚沉默了一会儿。
“知道了。”她说,“剩下的,交给我。”
车子开上高速,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
我感觉,自己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我有点害怕。
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期待。
回到家乡小城,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
湿润的,带着泥土和植物的味道。
我妈住在老城区的旧房子里,是那种几十年的砖瓦房。
车子开不进去,停在了巷子口。
苏晚下车,看着那条窄窄的、铺着青石板的小巷,眼神里有一丝恍惚。
“我小时候,也住过这样的地方。”她轻声说。
我有点惊讶。
我以为她生来就属于那些高楼大厦。
我们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往里走。
很多年没回来了,巷子还是老样子。墙角长着青苔,邻居家的狗懒洋洋地趴在门口晒太阳。
看到我,都热情地打招呼。
“哟,小陈回来啦!”
“这是你女朋友吧?真俊!”
我尴尬地笑着点头。
苏晚却很自然,挽着我的胳膊,对每一个人微笑。
那笑容,恰到好处。既不疏离,也不过分热情。
我妈早就等在门口了。
她比我上次见她,又瘦了一圈。头发白了大半,脸上布满了皱纹。但眼睛,还是亮亮的。
看到我,她先是笑。
看到我身边的苏晚,她的笑容,凝固了。
然后,那双亮亮的眼睛里,慢慢地,蓄满了泪水。
“妈,我回来了。”我走过去,想抱抱她。
她却越过我,一把抓住了苏晚的手。
她上下打量着苏晚,手都在抖。
“好……好孩子……”她嘴里念叨着,眼泪就下来了。
苏晚没有躲。
她反手握住我妈那双干枯的手,蹲下身子,仰头看着我妈。
“阿姨,我叫苏晚。”她的声音,是我从没听过的温柔。
“路上堵车,来晚了,让您久等了。”
我妈的眼泪,掉在了苏晚的手背上。
我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鼻子一酸,差点也掉下泪来。
我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一个卑劣的骗子。
屋子里,还是我走时候的样子。
老式的木头家具,墙上挂着我小时候的奖状,已经泛黄了。
空气里,有我妈身上特有的,那种淡淡的皂角香味。
我妈拉着苏晚,问东问西。
问她多大了,哪里人,做什么工作的。
苏晚都一一回答了。
她说她是做公司的,具体做什么,她说得很模糊,只说是个小公司。
她说她父母不在了,自己一个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看到她眼睛里,闪过一丝很淡的哀伤。
我妈听了,更心疼了。
“好孩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妈拍着她的手说。
苏晚笑了笑,点点头。
“阿姨,我给您带了些礼物。”
她把那些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
有按摩仪,有高级补品,有羊绒围巾。
我妈嘴上说着“太破费了”,眼睛却笑成了一条缝。
我知道,她不是喜欢这些东西。
她是喜欢这份心意。
是喜欢,这个“儿媳妇”,对她的重视。
午饭,我妈做了一大桌子菜。
都是我小时候爱吃的。
红烧肉,糖醋排骨,清蒸鱼。
她一边给我夹菜,一边给苏晚夹菜。
“小晚,你尝尝这个,阿姨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好吃。”苏晚吃了一口,眼睛亮亮的。“阿姨,您这手艺,比五星级酒店的大厨还好。”
我妈被她夸得,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吃饭的时候,我妈的电话响了。
是医院打来的。提醒她明天要去复查。
我妈挂了电话,脸色有点不自然。
苏晚注意到了。
“阿姨,是身体不舒服吗?”她问。
“没事没事,老毛病了。”我妈摆摆手。
“妈,我明天陪你去。”我说。
“不用不用,你刚回来,好好休息。我自己去就行。”
“阿姨,让他陪您去吧。”苏晚开口了,“正好,我也想去医院看看。前段时间工作太累,总觉得不舒服。”
我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苏晚,点了点头。
“那……好吧。”
我知道,苏晚是故意的。
她是为了找个借口,陪我妈去医院,好了解真实的病情。
这个女人,心思缜密得让我害怕。
也让我……有点感激。
吃完饭,我妈去午睡了。
我和苏晚坐在客厅里。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很安静。
“你家,很温暖。”苏晚突然说。
我看着她。
她坐在那把老旧的藤椅上,整个人都陷在里面。阳光照在她脸上,让她平日里的锋利,都变得柔和了。
“谢谢你。”我说。
这是真心话。
“谢什么。”她看着窗外,“我说过,这是交易。”
她顿了顿,又说:“你妈的病,比你说的,要严重吧。”
我的心,沉了下去。
“是。”
“医生怎么说?”
“三个月。最多。”
客厅里,又陷入了沉默。
只剩下墙上老式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像在给生命倒计时。
“我下午,要去见一个人。”苏晚说。
“谁?”
“一个老中医。我托人打听的,据说,很厉害。”
我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她说,“我只是……不想我的合作伙伴,这么快就倒下。”
她站起来,理了理衣服。
“照顾好你妈。医院那边,我会安排好。”
她走了。
还是那副雷厉风行的样子。
我坐在那把藤椅上,很久,很久。
椅子上,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冷香。
我突然发现,我对这个女人,一无所知。
她的过去,她的家庭,她为什么会答应我这个荒唐的请求。
我只知道,她叫苏晚。
她正在,用她的方式,帮助我。
第二天,我们一起陪我妈去了医院。
苏晚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没有排队,没有等待。直接就是专家会诊。
来的都是省里最有名的医生。
我妈很惊讶,问我怎么有这么大本事。
我只能含糊地说,是托了朋友。
我妈信了。她看着苏晚,眼神里全是满意和骄傲。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和之前的一样。
不,是更糟了。
医生把我单独叫到办公室。
他说,癌细胞已经扩散了。手术的意义不大。剩下的时间,就是尽量提高病人的生活质量。
他说得很委婉。
但我听懂了。
就是等死。
我从办公室出来,手脚都是冰凉的。
走廊里,苏晚和我妈正坐着说话。
我妈看到我,笑着问:“医生怎么说啊?”
我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苏晚站了起来。
她走到我身边,很自然地挽住我的胳膊,对我妈说:“阿姨,医生说您恢复得很好。只要按时吃药,好好休养,很快就能康复了。”
她的声音,很稳,很有力。
像一剂强心针。
我妈听了,高兴得像个孩子。
“真的吗?太好了!我就说嘛,我这身体,好着呢!”
我看着苏晚。
她的手,在我的胳膊上,用力掐了一下。
我才回过神来。
我对她,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回去的路上,我妈很高兴,一直在哼着她喜欢的戏曲。
我和苏晚,一路无话。
回到家,安顿好我妈。
苏晚把我叫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有棵老槐树,是我小时候我爸种的。
“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我不知道。”我靠在树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你不能倒下。”她说,“你妈,还需要你。”
“我能做什么?”我苦笑,“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
我说不下去了。
“那就让她,在剩下的日子里,开开心心的。”苏晚说,“这是你唯一能做的。”
我看着她。
她的表情很严肃。
“你昨天见的那个老中医,怎么说?”我问。
“他说,可以试试。用中药调理,或许能延长一些时间,减轻一些痛苦。”
“真的?”我眼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希望。
“只是或许。”她强调,“不要抱太大希望。”
“钱呢?”
“你不用管。”
“苏晚,”我看着她的眼睛,“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我们之间的交易,只是假扮女友。
她做的,已经远远超出了交易的范畴。
她沉默了。
风吹过,槐树叶沙沙作响。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
“我爸,也是生病走的。”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件很久远的事。
“那时候,我刚上大学。我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懂。我甚至,没来得及,和他说一声再见。”
“我不想你,也留下遗憾。”
那一刻,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那身坚硬的铠甲下面,也藏着一颗,柔软的,受过伤的心。
从那天起,苏晚就住了下来。
她睡在我的房间。
我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我们像一对真正的情侣一样,每天陪着我妈。
苏晚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她会陪我妈去菜市场买菜,跟那些小贩讨价还价。
她会陪我妈在院子里晒太阳,听她讲我小时候的糗事。
她甚至,学会了做我妈爱吃的几样小菜。虽然,味道总是不太对。
我妈的身体,在中药的调理下,竟然真的好了一些。
精神头足了,脸上也有了血色。
她每天都乐呵呵的。
拉着苏晚的手,说个不停。
她说,小晚啊,你真是我们家的福星。
她说,等我身体好了,就给你们办婚礼。要办得风风光光的。
每当这时,苏我都会笑着点头。
而我,只能在一旁,心如刀割。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像一个彩色的泡沫,看起来很美,但一戳就破。
而我,就是那个吹泡沫的人。
有一天晚上,我妈睡下后。
我和苏晚坐在院子里。
那天,月亮很亮。
“等这件事结束了,你有什么打算?”我问她。
“回公司,继续当我的女魔头。”她笑了笑,说。
“你……会结婚吗?”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她看了我一眼。
“也许吧。找个门当户对的,商业联姻。对公司有好处。”
她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说一笔生意。
我心里,莫名地,有点堵。
“那你呢?”她反问我,“继续守着你的那些破木头?”
“那不是破木头。”我纠正她,“那是历史,是记忆。”
“是,是。”她敷衍着。
我们又沉默了。
“苏晚,”我鼓起勇气,“那把摇椅,是什么样的?”
她愣了一下。
“一把很老的摇椅。”她说,“我奶奶留下来的。我小时候,最喜欢坐在上面,听她讲故事。”
“后来呢?”
“后来,家里出了事。东西都卖了。那把摇椅,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想找到它?”
“想。”她说,“那是我,唯一的念想了。”
我看着她的侧脸,在月光下,像一尊忧伤的雕塑。
我突然,很想抱抱她。
但我不敢。
我们之间,隔着一条看不见的线。
线的这边,是我的世界。破旧,温暖,充满了人情味。
线的那边,是她的世界。光鲜,亮丽,却也冰冷。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好景不长。
我妈的病情,还是恶化了。
那天晚上,她突然开始咳血。
咳得很厉害。
我慌了神,抱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苏晚,打了120。
她很冷静,有条不紊地告诉我该做什么。
拿毛巾,垫高枕头,保持呼吸通畅。
救护车来的时候,我妈已经昏迷了。
在医院的抢救室外,我像一具行尸走肉。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我妈咳血的画面。
那红色,刺得我眼睛疼。
苏晚一直陪着我。
她没说话,只是握着我的手。
她的手,很凉。但很有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开了。
医生出来了。
他摘下口罩,对我摇了摇头。
“我们尽力了。”他说,“准备后事吧。”
轰的一声。
我感觉我的世界,塌了。
我冲进抢救室。
我妈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
好像,只是睡着了。
我跪在床边,握着她渐渐变冷的手。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直到,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是苏晚。
她蹲下来,看着我。
“哭吧。”她说,“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我再也忍不住,扑进她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我把所有的痛苦,绝望,悔恨,都哭了出来。
她就那么静静地抱着我。
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她的怀抱,并不柔软。甚至有点硌人。
但那一刻,却是我唯一的港湾。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她住的酒店的。
我好像,喝了很多酒。
又好像,没有。
我的记忆,是断片的。
只记得,苏晚一直在我身边。
我说了好多胡话。
我说,我对不起我妈。我骗了她。
我说,我是个不孝子。
我说,我一无所有了。
苏晚只是听着。
偶尔,会递给我一杯水。
后来,我好像睡着了。
睡得很沉,很沉。
没有梦。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
我发现,我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淡淡的冷香。
我猛地坐起来。
我看到了苏晚。
她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穿着一件丝质的睡袍,头发随意地披散着。
手里,还端着一杯咖啡。
看到我醒了,她对我笑了一下。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戏谑。
“醒了?”她说,“我还以为你要睡到地老天荒。”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
我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掉了。穿着一套干净的睡衣。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我……我昨天……”
“你昨天,喝多了。抱着我,又哭又闹。”她喝了一口咖啡,慢悠悠地说。
“然后呢?”我紧张地问。
“然后,”她放下咖啡杯,站起来,走到我面前。
她弯下腰,凑到我耳边。
她的呼吸,吹得我耳朵痒痒的。
“然后,你就睡着了。像头猪一样。”
我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发生什么更离谱的事。
我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等等。”她说。
我停下动作,看着她。
她坏笑着,说出了那句让我记了一辈子的话。
“怎么,想提上裤子不认人啊?”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结结巴巴地解释。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挑着眉,看着我。
我看着她那双带笑的眼睛,突然觉得,之前那些悲伤和痛苦,好像,被冲淡了一些。
我妈的后事,是苏晚一手操办的。
她很周到,也很体面。
所有人都说,我找了个好媳D妇。
只有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一场戏。
葬礼那天,下了雨。
不大,淅淅沥沥的。
我捧着我妈的骨灰盒,站在墓碑前。
墓碑上,是她笑吟吟的照片。
苏晚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我身边。
雨水,顺着伞沿,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像永远流不完的眼泪。
“都结束了。”她说。
是啊。
都结束了。
我的谎言,我的愧疚,我妈的痛苦。
都随着那捧黄土,一起,被埋葬了。
送走了所有的亲戚朋友。
家里,只剩下我和苏晚。
空荡荡的。
我坐在客厅里,看着屋子里的一切。
每一件东西,都沾染着我妈的气息。
可是,她已经不在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苏晚问。
“不知道。”我说,“可能,就把这个老房子卖了,回城里去吧。”
“然后呢?”
“继续修我的木头。”
“你舍得吗?”她问。
我没说话。
舍得吗?
怎么可能舍得。
这里,有我全部的童年记忆。
有我妈,最后的时光。
“别卖。”她说,“留着吧。算是个念想。”
我看着她。
“那你呢?”我问,“我们的交易,结束了。你什么时候走?”
她沉默了一下。
“明天。”
我的心,猛地一抽。
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
“哦。”我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失落。
“那把摇椅……”我说,“我还欠你。”
“不急。”她说,“等我找到了,再联系你。”
那天晚上,我们谁都没有睡。
就那么坐着,聊了一整夜。
聊了很多。
聊我的童年,聊她的过去。
我才知道,她并不是什么小公司的老板。
她的公司,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投资集团。
她也不是什么孤儿。
她有父亲,但父女关系很僵。她父亲,就是那种典型的商人,一切都以利益为重。包括她的婚姻。
她之所以会答应我,一半是因为同情,一半,也是为了逃避。
逃避一场,她父亲为她安排的,商业联姻。
“所以,你回去之后,还是要面对?”我问。
“是。”她说,“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什么办法?”
她笑了笑,没说。
天快亮的时候,她站起来。
“我该走了。”她说。
“我送你。”
“不用了。”她走到门口,又回过头。
“陈师傅,”她说,“好好生活。”
然后,她就走了。
没有回头。
什么也没说。
我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我感觉,我的世界,又塌了一次。
苏晚走了以后,我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我没有卖掉老房子。
我把它,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然后,我回到了城里。
回到了我那个,堆满了旧木头的工作室。
我开始拼命地工作。
接了很多活儿。
从早到晚,把自己埋在木屑和油漆里。
我以为,只要够忙,就不会去想她。
但没用。
她的影子,无处不在。
我修桌子的时候,会想起她坐在我对面,看我工作的样子。
我喝水的时候,会想起她递给我水杯时,手指的温度。
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会想起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冷香。
我快疯了。
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
“陈师傅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我。”
“我这里,有一把摇椅,想请您帮忙修复一下。”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摇椅?”
“是的。一把很老的摇椅。”
“您……在哪儿?”我的声音,有点抖。
她告诉了我一个地址。
是城郊的一个仓库。
我放下手里的活儿,开着我那辆破面包车,就冲了过去。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是她。
一定是她。
仓库很大,很空。
只有一个女人,背对着我,站在仓库中央。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身形,很像苏晚。
我慢慢地,走过去。
“苏晚?”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那个女人,转过身来。
不是她。
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我心里的那点火苗,瞬间就熄灭了。
“您好,陈师傅。”那个女人对我笑了笑,“摇椅在那边。”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仓库的角落里,确实放着一把摇椅。
蒙着厚厚的灰尘,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我走过去,用手拂去上面的灰尘。
那熟悉的轮廓,慢慢地,清晰起来。
是那把摇椅。
我妈生前,最喜欢坐的那一把。
我愣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回头问那个女人。
“是苏总,让我把它运到这里来的。”她说。
“苏总?苏晚?”
“是的。”
“她人呢?”我急切地问。
“苏总她……出国了。”
“出国了?”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
“什么时候?”
“就是……您母亲葬礼的第二天。”
“她去哪儿了?”
“对不起,陈师傅,这个我不能说。”
那个女人,把一张支票递给我。
“这是苏总留给您的。她说,这是修复摇椅的定金。剩下的,等她回来再付。”
我看着那张支票。
上面的数字,很长。
长到,可以买下我整个工作室。
我没有接。
“她……还会回来吗?”我问。
那个女人,沉默了。
“我不知道。”她说。
我一个人,在那个空荡荡的仓库里,站了很久。
陪着我的,只有那把,孤零零的摇椅。
我把摇椅,拉回了我的工作室。
我开始修复它。
我用尽了我所有的心血。
比修复任何一件昂贵的古董,都要用心。
我把它拆开,打磨,上漆。
每一个步骤,都小心翼翼。
好像,在修复我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修复摇椅的日子,很慢,也很长。
我不再失眠了。
每天累得,沾上枕头就能睡着。
睡着了,就会做梦。
梦里,全都是她。
梦见她坐在摇椅上,对我笑。
梦见她对我说,陈师傅,好好生活。
摇椅修好的那天,下雪了。
是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我把摇含椅,放在工作室最显眼的位置。
然后,我坐了上去。
轻轻地,摇啊摇。
像小时候,我妈抱着我一样。
很温暖。
我拿出手机,翻出那个我从来没有拨过的号码。
是苏晚的。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存在我手机里的。
我犹豫了很久。
终于,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通了。
响了很久,很久。
就在我准备挂掉的时候,被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她。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师傅?”她似乎有点惊讶,“是你吗?”
“是……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摇椅,我修好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只能听到,风声。
还有,海浪的声音。
“你在海边?”我问。
“嗯。”
“你……还好吗?”
“不好。”她说,“这里很冷。没有暖气,也没有……红烧肉。”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你在哪儿?”我问,“我去找你。”
“不用了。”她说,“我很快,就回去了。”
“真的?”
“真的。”
“苏晚,”我鼓起所有的勇气,说出了那句,我一直想说的话。
“我想你了。”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我听到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
“我也是。”她说。
挂了电话,我坐在摇椅上,看着窗外的雪。
我知道,这个冬天,不会太冷了。
苏晚没有告诉我她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没有再问。
我只是等。
我把工作室,收拾得干干净净。
把那把摇椅,擦得一尘不染。
然后,我开始研究,怎么做红烧肉。
我试了很多次。
每一次,都觉得,不是我妈做的那个味道。
直到有一天,我正在厨房里,和一块五花肉较劲。
工作室的门,被推开了。
我以为是客人,头也没抬。
“等一下,马上好。”
“不等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我快饿死了。”
我猛地回头。
看到了她。
她就站在门口,风尘仆仆。
比我上次见她,瘦了,也黑了。
但眼睛,还是那么亮。
她看着我,笑了。
“陈师傅,你的红烧肉,好了吗?”
我看着她,扔掉手里的锅铲,冲了过去。
我紧紧地,抱住她。
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她揉进我的身体里。
“欢迎回家。”我说。
那天,我们都没有说话。
只是抱着。
很久,很久。
后来,苏晚告诉我。
她出国,是为了彻底解决她父亲那边的问题。
她用了一笔钱,买断了自己和家族的关系。
也放弃了,那家公司的继承权。
“那你现在,不是一无所有了?”我问她。
“是啊。”她靠在我怀里,懒洋洋地说,“我现在,可是个穷光蛋了。陈师傅,你可要养我啊。”
我笑了。
“好,我养你。”
“对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那把摇椅,你找到了吗?”
“哪把?”我愣了一下。
“我奶奶的那把啊。我不是让你帮我修吗?”
“你……你不是说,我妈那把……”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骗你的。”她说,“我奶奶那把,早就找不到了。”
“我只是,想找个借口,留在你身边。”
我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女人,总是这样。
用最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最让我心动的话。
我低头,吻住了她。
后来,我们结婚了。
没有盛大的婚礼。
只是请了几个最好的朋友,在我的那个老房子里,吃了一顿饭。
饭菜,是我亲手做的。
有红烧肉。
苏晚说,很好吃。
有家的味道。
婚后,她没有再回那个充满竞争和算计的商场。
她盘下了我工作室旁边的一个小门面,开了一家小小的咖啡馆。
每天,她煮咖啡,我修木头。
阳光好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坐在院子里。
她看书,我喝茶。
那把摇椅,就放在我们身边。
轻轻地,摇啊摇。
摇过了春天,摇过了夏天。
摇进了,我们平淡,又温暖的岁月里。
我常常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在那个大厅里,叫住她。
如果,她没有答应我那个荒唐的请求。
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也许,我还在我的工作室里,日复一日地,修复着别人的记忆。
而她,也还在她的商业帝国里,孤独地,当着她的女王。
我们,会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一样,错过彼此。
但生活,没有如果。
我很庆幸。
庆幸那个下午,我鼓起了所有的勇气。
也庆幸,她给了我,一个回应。
我们用一个谎言,开始了这个故事。
却用最真的心,走到了最后。
有时候,苏晚会枕在我的腿上,问我。
“陈师傅,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娶了我这么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
我就会摸着她的头发,笑着说:
“不后悔。”
“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用我全部的家当,和一辈子的手艺,‘雇’了你。”
“那你可要说话算话。”她会仰起头,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
“我这辈子,可就赖上你了。”
“好。”我说。
“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