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工装“猫″的黄昏》

发布时间:2025-08-15 08:10  浏览量:42

车间的吊扇早就不转了,铁锈味混着机油味在空气里沉得像块铅。阿橘蹲在三号机床旁,爪子捏着张皱巴巴的工资条,指腹把“实发金额”那行字蹭得发毛——比上个月又少了三张毛爷爷,刚好够买两袋最便宜的猫粮,可房租明天就得交。

他的工装裤膝盖处磨出了毛边,是去年抢赶订单时,在流水线旁蹲了三个通宵磨的。那时候多好啊,车间的灯亮到后半夜,机器的轰鸣声里混着组长的吆喝:“阿橘,这批零件赶出来,给你加鸡腿!”他揣着发烫的加班费,能在巷口的小卖部买最大罐的金枪鱼猫罐头,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可现在,订单像退潮的海水,一天比一天少。上个月开始,机床停了一半,老师傅们蹲在墙角抽着旱烟,说“这厂子怕是撑不过冬天”。阿橘摸了摸工装口袋里的螺丝刀,冰凉的金属硌着掌心——这是他刚进厂时,师傅送的,说“有手艺在,饿不着”。可现在,手艺再好,没活干,又能怎么样呢?

夕阳从车间的高窗斜斜照进来,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阿橘望着墙上的生产计划表,红笔圈的数字越来越小,像被啃过的鱼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房东太太的消息:“小橘,房租别忘了。”他点开余额宝,那串数字可怜得像只脱毛的麻雀。

以前下班,他总爱绕到巷口的小吃摊,买根烤肠,看卖烤肠的大叔往上面撒芝麻。现在他抄近路走,踩着满地的落叶,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巷子里响。路过便利店,玻璃柜里的猫粮罐闪着光,他停了停,又赶紧走开——那罐金枪鱼的,够他交三天房租。

回到出租屋,他把工装外套挂在门后,看着袖口磨破的地方,像看到自己磨钝的锐气。桌上的泡面桶堆了三个,他拿起一个,又放下,走到窗边。远处的工厂还亮着一盏灯,是门卫大爷在值班。以前那片亮如白昼的厂区,现在只剩这点微光,像只半眯的眼睛。

阿橘掏出手机,想给老家的妈妈打个电话,又怕她听出自己的声音发哑。上次妈妈说:“厂里要是不好,就回来,家里的麦子快熟了。”他当时笑着说:“挺好的,领导还夸我呢。”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他的耳朵抖了抖。他想起刚进厂时,师傅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好干,咱们工人有力量。”那时候他信,信得像信太阳会东升西落。可现在,力量像被扎破的气球,一点点瘪下去。

他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工装裤上的机油味,以前觉得是勋章,现在闻着却有点呛。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照着他空荡的出租屋,也照着远处沉默的工厂。他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好,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就这么蹲着,像只迷路在黄昏里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