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皆孤独(3)——提上裤子不认账

很快就有三两个人循着声音赶到梁老蔫家查探，没等问出所以然，后面又陆续涌来了大批吃瓜群众。

显然队部的样板戏已经不香了，大部分社员迅速转场。

台上的表演者见观众已经寥寥无几，索性跳下来动员大家先去看热闹，戏明天可以接着唱，尤其绰号‘马屁精’的，带着妆容飞快的跑开了。

至于‘戏比天大’的说法，在这里压根不存在。

目睹梁老蔫家的情形，任谁都能猜出个大概，待急于弄清原委，三个当事人却跟预先商量好了似的，丝毫不肯剧透。

只见梁老蔫理直气壮的站在那儿，无论乡亲们如何盘问，嘴巴好像粘住了，一声不吭。

面对接二连三的质疑，老蔫媳妇则目光躲闪，欲言又止的样子仿佛被人割了舌头。

而马干事狼狈不堪的趴扶在灶房门口，头上青筋暴起，一副便秘的表情，分明伤的不轻。

好在已经忍痛把裤子胡乱提了上去。

饶是这样，他还是努力抬起头，目光掠过人群，浑身颤栗着问道：“王队长……王百顺来了没？”

“没……他不在。”

刚刚到达的‘马屁精’在人群中仰着脖子抢先大声回答，随后努力挤到跟前，“马专员，您还好吧？我能为您做点什么？要不要扶您起来？”

声音里透着满满的殷勤，‘马专员’这个名头是队里那些阿谀奉承者对他的尊称。

马干事瞭了一眼他的五花脸，摇了摇头，“王百顺……他……他人去哪儿了？”

说完用一只手强撑起上半身，探出另一只手向大门口方向指了指，催促道:“快……快去把他喊来！”

“是！”

‘马屁精’回答的干脆利落，机会难得，他必须好好表现。

然后朝自己的跟班‘大舌头’一挥手，“走，咱俩分头去找。”

二人转身飞奔而去。

……

不一会儿，生产队长王百顺打着手电筒、颠着小碎步急匆匆赶来，邪乎带喘的‘马屁精’在前面开路，“让一让……让一让……”

‘大舌头’也随后赶到，高声直言:“仄(这)把鹅(我)跑的……肺杆(管)子僧(生)疼。”

他是在邀功，可此时的马干事哪还顾得上这些。

围观群众赶紧闪到两边，为几人让开一条路，并期待答案快快揭晓。

见马干事狗喘王八趴，眼看就要报废了，王百顺用光束晃了晃忿忿立在一边的梁老蔫厉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万般疼痛中，马干事依然早就想好了说辞，没等梁老蔫开口，一边痛苦的呻吟着、一边恶人先告状:

“这个……梁老蔫，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人……快把他抓起来！”

他矢口否认跟老蔫媳妇做了苟且之事，声言自己身为领导干部，有责任、有义务为百姓着想，担心不法分子趁大家看戏的时候干坏事，于是不辞辛苦，走街串巷的四处巡查。

黑灯瞎火的，天气又这么冷，却发现梁老蔫家房门大开，以为出了什么状况，才进屋一探究竟。

没想到老蔫媳妇误以为有意于她，不过是找了个借口上门撩拨，遂上头扑面，百般挑逗，想把自己拿下、成就一番好事。

可身为人民公仆，岂能被美色诱惑？自己拒绝的同时不忘对老蔫媳妇的轻佻进行批评教育。

哪知正好被从外面回来的梁老蔫撞见，生生给扣了顶调戏妇女的帽子，进屋不由分说就开始打人，还强行扒了他的裤子……。

马干事知道，依梁老蔫的为人，不可能凭空捏造事端，如果把自己说的片叶不沾身，人们肯定不会相信，所以此时只能牺牲自己的姘头了。

王百顺听完，这还了得？竟然用这种下作手段迫害领导干部，尤其还是县里派来指导工作的专员。

随即向后面挥了挥手，人群中的两名民兵立刻上前。

因为暂时找不到绳子，只能一人拉住梁老蔫的一只胳膊，把它们扭到背后。

“放开我，他胡说！”梁老蔫大声抗议。

“闭嘴！”王百顺断喝一声。继而训斥道:“事实胜于雄辩，马专员受伤有目共睹，恐怕你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梁老蔫挣扎了两下，直接放弃了，梗着脖子一副‘要杀要剐随便你们’的气势，妥妥的大冤种形象。

……

老蔫媳妇见马干事吃干抹净，不但要置梁老蔫于死地，还直接把她给卖了，亏得自己临了还想护他周全，终究是错付了。

心碎了片刻，不甘挡刀，豁出去冲着他气愤的骂道:

“这咋还跟疯狗似的？趁人不备冷不丁‘咔嚓’就咬一口。看着挺文气的一个人，连这种浑话都编的出来。”

“我只是实事求是。”马干事眉毛微挑，一副欠揍的表情。

“你……你你……”老蔫媳妇一时气结。抚胸调整了一下呼吸，干脆以牙还牙:

“一开始你就没安好心，摸黑进门想非礼我，如今事情败露，把锅甩给别人，自己倒成了品行无私的好人……”

她要保住自己的名声，就算遭到背刺，也明白不能抖出跟马干事有奸情，毕竟被调戏和失贞两者有着本质区别。

这下正中马干事下怀，只要老蔫媳妇否认两人有关系，就安全了。

他立马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向众人:

“奥，听到了吧！两口子一唱一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他们下的套，想狠狠敲一笔竹杠。不然大家都在队部看戏，他俩哪有不去的道理？”

老蔫媳妇立马反问:“合着我俩算准了你会来？专门在家等着。”

“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受害。”

梁老蔫赶紧撇清：“甭拉上我，我先前可是在队部看戏来着。”

说完瞟了一眼围观群众，意思大家可以作证。

老蔫媳妇把他的话权当耳旁风，并不搭拢，梁老蔫心实，争执起来肯定会露馅。

于是只管继续质问马干事：

“全村有几个像你一样，动辄能掏出几十块钱来？如果是挤不出油水的阿猫阿狗呢！我们两口子岂不白忙乎？”

“是你们思想觉悟有问题，总想走歪门邪道。”马干事理屈词穷，开始上纲上线。

“奥！照你这么说，我见天晚上让老蔫拿着擀面杖在家候着，只要有人登门、就抓住往屁眼里先插个家伙，等着他嚎来一帮人。图的啥？就为了把自己个当猴耍、让人瞧乐子？”

刚刚还你侬我侬的两个人，此时爱意全无，双方都是狠人，为了自保，先怼赢了再说。

马干事疼的龇牙咧嘴，冷汗直流，一只手下意识的去捂自己的屁股，心里却十分清楚，相较于身体受到的伤害，保住声誉更要紧，不然自己的政治前途恐怕就毁在今晚了。

此时大家才明白，原来马干事被梁老蔫给砸了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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