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媳妇走娘家遇鬼打墙解裤带系树上

发布时间:2025-06-02 12:56  浏览量:12

民国十二年秋,青州府往西三十里,有座黑松岭。

岭上松针常年泛着铁锈色,风过时沙沙作响,活似百鬼磨牙。

这日晌午,新过门的柳家小媳妇翠娥挎着蓝布包袱,独自往娘家青石沟去。

她男人在县里粮行当伙计,临走前千叮万嘱:“黑松岭邪性,日头落山前必得穿过。”

翠娥抬头望了望日头,约莫未时三刻,松林里浮着层青灰雾气,倒比晌午还暗三分。

她紧了紧包袱带子,青布鞋底碾过满地松针,忽听得前头传来铜铃轻响。

这铃音极怪,不似庙里和尚的浑厚,倒像是谁家孩童把铜钱串儿吊在风里摇晃。

“莫不是打柴的樵夫?”翠娥刚要开口,却见雾气里浮出个纸扎童子,红袄绿裤,腮帮子两点胭脂红得发亮。

那童子悬在半空,脖颈处系着根麻绳,正随着铃音滴溜溜打转。

翠娥后脊梁窜起股寒气,转身要跑,却见来路不知何时立起堵青石墙,苔痕斑驳,隐约可见朱砂画的符咒。

日头忽然暗了。

松林里腾起团团黑雾,裹着腐叶与铁锈味直往人鼻孔里钻。

翠娥想起出嫁前夜,隔壁王婆子攥着她的手说:“黑松岭的鬼打墙,专挑新媳妇下手。

若见着纸人引路,千万莫要回头。”她此刻浑身发软,却咬破舌尖强撑着,解下腰间桃木簪子——这是临行前男人偷偷塞给她的,说是在城隍庙求的辟邪物。

纸扎童子突然发出咯咯笑声,两只白纸手爪猛地伸长,直取翠娥面门。

桃木簪子刚要刺出,忽听得“咻”地破空声,一道黄符贴上纸人额头。

火苗窜起半尺高,纸童子瞬间化作飞灰,只余铜铃叮叮当当滚到翠娥脚边。

“小娘子好胆色。”松枝簌簌而动,落下个穿灰布长衫的汉子。

这人三十上下,背负桃木剑,腰间悬着个鎏金罗盘,罗盘指针正疯转如陀螺:“在下茅山门人陈九,追这怨灵到此已有三日。”

话音未落,整片松林突然扭曲起来。

树影化作万千鬼手,地面渗出黑水,将二人鞋面浸得透湿。

陈九脸色骤变,扯着翠娥往东南方疾奔:“这是‘百鬼锁魂阵’,那怨灵竟勾了地脉阴气!”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不知跑了多久。

翠娥只觉怀中包袱越来越沉,低头一看,蓝布竟渗出暗红血渍。

她颤巍巍解开包袱,里头母亲备的腊肉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块血淋淋的人皮,上头用朱砂画着个扭曲的符咒。

“原来如此!”陈九瞳孔骤缩,“这怨灵生前必是横死,尸身被分镇八方。

你包袱里沾了生人气息,正巧引动阵眼!”话音未落,四周黑雾凝成无数人形,或断头或缺肢,皆发出凄厉哀嚎。

翠娥两眼发黑,忽觉腰间一松——竟是裤带不知何时被鬼手扯断。

她慌忙去抓,却见陈九突然将桃木剑横在身前,剑身映出她身后景象:个披头散发的女鬼正贴在她背上,苍白手指正缓缓插入她后心!

“快!

解裤带系树上!”陈九暴喝一声,甩出张黄符贴在自己胸口。

符纸无火自燃,烧得他额角青筋暴起:“这是‘子母连心煞’,你裤带染了娘家灶火气,可暂断阴路!”

翠娥脑中嗡地炸开,却也顾不得羞臊,三两下扯下裤带往最近的老松缠去。

树皮粗糙,磨得她手腕生疼,偏生那裤带越缠越紧,竟似活物般往树皮里钻。

忽听得女鬼发出一声惨叫,黑雾如退潮般散去,露出方三尺见方的空地。

空地中央,立着块无字石碑。

碑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裂缝里渗出黑血,血中隐约可见半截枯骨。

陈九剑尖轻点石碑,符纸无风自燃,火光中映出段残破影像:民国初年,有队送亲队伍在此遭遇山匪,新娘被辱后吊死在老松上,陪嫁的妆奁箱里,正放着块画满符咒的人皮……

“原来这才是主阵眼。”陈九抹了把脸上血污,从怀中掏出个青瓷瓶,“需得用至亲之血破阵,只是……”他欲言又止地看向翠娥,却见她突然扑向石碑,十指深深抠进裂缝:“娘!

是娘的嫁衣料子!”

翠娥指尖染着黑血,却浑然不觉疼痛。

她恍惚看见十六年前的雨夜,母亲抱着高烧的她冒雨求医,怀里紧紧揣着块红绸布。

那布料后来成了她的嫁衣里衬,此刻正与石碑渗出的血色遥相呼应。

“小娘子快退!”陈九的警告迟了半步。

石碑轰然炸裂,黑雾中现出个红衣女鬼,面容竟与翠娥有七分相似。

女鬼脖颈处勒着根麻绳,每走一步便从眼眶流出两行血泪:“我的儿……我的儿啊……”

翠娥如遭雷击,任由女鬼枯爪抚上面颊。

陈九的桃木剑停在半空,剑身映出女鬼身后景象——无数铁链自地底伸出,每根链子都拴着个孕妇魂魄,肚腹处皆插着半截桃木钉。

“原来如此!”陈九剑尖挑起张符纸,口中念念有词,“这怨灵原是子母双煞,母体被害时腹中已有胎儿。

那山匪为防她化作厉鬼,竟用茅山禁术将胎儿魂魄钉在母体天灵!”

符纸燃尽时,女鬼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

她猛地撕开胸前衣襟,露出个碗口大的血洞,洞中赫然嵌着块人皮符咒。

翠娥浑身剧震,那符咒纹路,竟与她怀中桃木簪子一模一样!

“快刺她膻中穴!”陈九将桃木剑塞进翠娥手中,“你与她血脉相连,唯有你能……”话未说完,地面突然裂开道缝隙,无数白骨手爪破土而出。

女鬼趁机扑来,枯爪直取翠娥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翠娥手中桃木簪子突然发烫。

她本能地举起簪子,却见簪头绽出道金光,正正刺入女鬼膻中。

符咒遇光即燃,女鬼周身腾起幽蓝火焰,火焰中传出婴儿啼哭,声声泣血。

“娘……”翠娥泪如雨下,任由女鬼化作灰烬扑入怀中。

那些灰烬触到她衣襟便消失不见,唯余半块玉佩坠地——正是她幼时玩耍不慎遗失的传家宝。

黑松岭的雾气渐渐散去,露出条蜿蜒小道。

陈九望着满地狼藉,忽然指着玉佩惊呼:“这上面的云雷纹……莫非是二十年前茅山叛徒的标记?”他话音未落,玉佩突然迸发强光,将二人身影吞没其中。

待得光芒消散,松林里只余那根系着裤带的老松。

树皮上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痕,裂痕中渗出两滴血珠,一滴殷红如新妇胭脂,一滴漆黑似陈年墨汁。

夜风掠过树梢,带起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混着远处村落的鸡鸣,渐渐消散在晨雾里。

三年后,有樵夫在黑松岭深处发现具枯骨。

尸身呈跪拜状,双手紧握半截桃木簪子,簪头刻着个极小的“柳”字。

而青石沟柳家老宅里,新添了座衣冠冢,坟前常摆着两碗热饭,一碗素白,一碗殷红。

柳家老宅的烛火总在子时摇曳,明明灭灭间,将窗棂上的剪影拉得老长。

翠娥跪在蒲团上,指尖摩挲着那半块玉佩,玉面沁着层阴冷潮气,倒像是从地底刚捞出来的。

忽听得后院传来瓦片碎裂声,她猛地起身,青布裙裾扫过供桌,惊得烛火哔剥爆了个灯花。

“谁?”翠娥攥紧玉佩,后脊梁抵着冰凉的供桌。

供桌上摆着两碗热饭,白饭那碗已凝出层油膜,红饭那碗却还冒着袅袅热气,映得案头长明灯都泛起血色。

院中梧桐树沙沙作响,枝桠间漏下的月光碎成满地银鳞,忽有团黑影掠过,惊起数只寒鸦。

翠娥抄起门后顶门杠,月光照亮她苍白的脸。

这宅子自打三年前那场变故,便再无人敢借宿。

偏生今夜这般邪性,先是祠堂牌位无风自倒,接着后院水井咕嘟咕嘟冒黑水,此刻连檐角铜铃都成了哑巴。

她深吸口气,抬脚跨过门槛,绣鞋刚沾地,忽觉脚下石板泛起股刺骨寒意。

“咯咯……”

孩童笑声自井台传来,脆生生的,却透着股铁锈味。

翠娥浑身血液都冻住了——这宅子里哪来的孩童?

她缓缓转头,正对上双漆黑的瞳子。

井台边坐着个红袄女童,发间扎着褪色的红头绳,手里攥着半截桃木簪子,簪头刻的“柳”字被血渍染得模糊。

“娘亲,饿……”女童仰起脸,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排森白尖牙。

她每说一字,喉间便涌出股黑气,在月光下凝成条条蚯蚓状的黑影,顺着青砖缝往翠娥脚边爬。

翠娥转身要逃,却见回廊尽头站着个红衣妇人,脖颈处勒着道青紫绳痕,正是那夜在黑松岭消散的女鬼。

“我的儿,过来……”妇人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指尖滴落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沥青状黑液。

黑液落地便化作无数人手,死死扣住翠娥脚踝。

她尖叫着挥动顶门杠,木棍砸在黑手上竟发出金石相击之声,震得虎口发麻。

女童突然蹦跳着扑来,桃木簪子直刺翠娥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怀中玉佩迸发青光,将簪子震成齑粉。

女童发出非人惨叫,周身腾起幽蓝鬼火,火光中显出她本相——竟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肚腹处插着七根桃木钉,每根钉头都系着根红绳,另一端拴在妇人手腕。

“子母连心煞……”翠娥踉跄后退,后背撞上祠堂朱漆大门。

门扉应声而开,供桌下的青砖竟渗出黑血,血水中浮起具白骨骷髅,骷髅眼眶里燃着两点绿火。

她认得那身量短小的骨架,正是三年前在黑松岭发现的枯骨,此刻骷髅左手还攥着半截桃木簪子。

妇人突然发出桀桀怪笑,声如夜枭:“好个孝顺女儿,竟把娘亲的尸骨镇在祠堂!”她话音未落,满屋牌位轰然倒塌,露出后墙暗格。

暗格里供着个黑陶罐,罐身贴满黄符,符纸边缘泛着诡异的蓝斑。

翠娥刚要近前细看,罐中突然伸出只惨白手掌,指甲暴涨三寸,直取她咽喉。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清喝声自院外传来,道金光破窗而入,正正斩断那只鬼手。

陈九提着鎏金罗盘闯入院中,道袍下摆沾满泥浆,显然是连夜赶路。

他手中桃木剑刻满雷纹,剑尖挑着张燃烧的紫符,符灰飘落处,黑气如汤沃雪般消融。

“陈道长?”翠娥如见救星,却见陈九脸色比她还难看三分。

他盯着祠堂暗格,喉结滚动数下:“原来当年茅山叛徒不仅盗走《镇魂录》,还炼了子母尸煞……这黑陶罐里封的,怕是那七十二具孕妇骸骨!”

话音未落,整座宅院突然剧烈震颤。

暗格中的黑陶罐轰然炸裂,七十二道黑影冲天而起,在月下结成个巨大鬼阵。

阵眼处现出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手持招魂幡,幡面用血写着“茅山逆徒张九龄”。

恶鬼每踏一步,地面便裂开道缝隙,无数白骨手爪破土而出。

“快走!

这阵法借了地脉阴气,撑不过半炷香!”陈九甩出五枚铜钱,在院中布下简易八卦阵。

铜钱刚落地便化作流火,与黑影撞作一团。

翠娥却盯着恶鬼手中招魂幡,那幡杆分明是截雷击木,木纹间还嵌着半块玉佩——与她怀中那块严丝合缝!

“道长,那幡杆……”翠娥刚要开口,忽觉后颈发凉。

回头望去,方才的红衣妇人不知何时绕到身后,枯爪正按在她天灵盖上。

妇人嘴角挂着诡异微笑,眼窝里却流出两行血泪:“我的儿,跟娘回家……”

陈九见状大急,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桃木剑上。

剑身雷纹骤亮,化作道金光斩向妇人。

妇人却化作团黑雾,裹着翠娥往鬼阵深处飘去。

阵中阴风呼啸,吹得人睁不开眼,翠娥只觉耳畔鬼哭狼嚎,无数黑手撕扯她衣衫,却始终抓不破怀中玉佩发出的青光。

“抱元守一!

莫看那些幻象!”陈九的喊声混在风中。

翠娥强忍眩晕,死死攥住玉佩。

忽听得怀中传来婴儿啼哭,声如蚊呐却直透心肺。

她低头看去,玉佩不知何时裂开道缝隙,缝隙中渗出滴晶莹血珠,正正落在她掌心。

血珠触肤即化,化作股暖流直冲天灵。

霎时间,满眼幻象尽数消散,露出鬼阵真容——七十二具孕妇骸骨围成个六芒星阵,每具骸骨天灵盖都插着根桃木钉,钉头红绳系在中央青铜鼎上。

鼎中盛满黑血,血面浮着个蜷缩的婴儿魂魄,正是那红袄女童!

“原来如此!”陈九剑尖轻点鼎耳,符纸无火自燃,“这逆徒竟用子母尸煞养鬼胎!

那女童才是阵眼,需得……”他话音戛然而止,忽见翠娥径直走向青铜鼎。

她每走一步,足下便绽开朵青莲,将扑来的黑影尽数震散。

“娘……”翠娥伸手触碰鼎中婴儿,魂魄突然发出清亮笑声。

笑声中,七十二具骸骨齐齐转向她,桃木钉无风自动,发出嗡嗡颤鸣。

陈九惊觉不妙,正要阻拦,却见鼎中黑血沸腾如煮,婴儿魂魄化作流光没入翠娥眉心。

霎时间地动山摇,鬼阵轰然崩塌。

青铜鼎裂成八瓣,露出底下青石祭坛。

祭坛上刻满血色符咒,中央凹槽里嵌着块青铜令牌,令牌正面是云雷纹,背面赫然刻着“柳”字!

翠娥颤抖着拾起令牌,指尖抚过纹路时,脑中突然闪过无数画面——

民国初年,柳家祖宅。

穿长衫的老者将块青铜令牌埋入地底,口中念念有词:“以七十二孕妇血祭,可保柳家百年富贵……”画面一转,暴雨倾盆的夜里,送亲队伍被山匪截杀,新娘腹中胎儿被活剖取出,钉在青铜鼎中炼魂……

“原来我柳家才是罪魁祸首!”翠娥泪如雨下,手中令牌突然发烫。

祭坛四周升起七十二道光柱,光柱中显出孕妇魂魄,皆用感激目光望着她。

陈九见状大喜:“快!

用柳家血脉引动地脉,可彻底毁去这邪阵!”

翠娥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令牌。

令牌迸发万丈金光,金光所至,黑影如雪遇骄阳般消融。

地下传来锁链断裂声,七十二具骸骨同时发出解脱的叹息。

那红衣妇人最后望了翠娥一眼,化作缕青烟没入地底,唯余声呢喃随风飘散:“我的儿……来世再做母女……”

鬼阵彻底溃散时,东方泛起鱼肚白。

陈九望着满地狼藉,忽见翠娥怀中玉佩浮上半空,化作道青光没入她眉心。

翠娥只觉浑身经脉如遭火炙,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舒畅。

再睁眼时,双瞳竟泛着淡淡金芒,可望见常人难见之物——譬如陈九肩头趴着的婴灵,正对着她甜甜而笑。

“小娘子,你……”陈九话未说完,忽听得远处传来鸡鸣。

他脸色骤变,扯着翠娥就往院外跑:“子时已过,鬼门关要关了!”两人刚冲出院门,身后柳家老宅便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烟尘。

待得烟尘散尽,原地只余个青石祭坛,坛上摆着半块玉佩,与翠娥怀中那块严丝合缝。

三年后清明,有采药人途经黑松岭。

但见岭上新坟两座,一碑无字,一碑刻着“慈母柳门周氏之墓”。

坟前摆着两碗热饭,一碗素白,一碗殷红。

忽有山风掠过,卷起片红枫叶,正正落在无字碑前。

采药人揉了揉眼,恍惚见着个红衣妇人抱着女童,在坟前盈盈下拜。

而青石沟的乡民都说,每逢雨夜,总能听见柳家老宅方向传来孩童嬉闹声。

有胆大的樵夫循声而去,却见满地松针铺成个巨大八卦图,图中央生着株并蒂莲,一红一白两朵莲花开得正艳。

莲花根须处,隐约可见半块青铜令牌,牌面云雷纹在月光下流转,似在诉说着段被岁月尘封的往事。

又十年,茅山典籍阁中多了本残卷。

卷首画着半块玉佩,旁注小字:“民国十二年,青州柳氏女破子母尸煞,得《天眼通》残篇。

然其血脉中暗藏鬼脉,每逢月圆之夜,左眼必现金芒……”残卷末页粘着片干枯枫叶,叶脉间依稀可见个“柳”字。

而此时在江南某座道观里,新来的小道士正给香客解签。

忽听得观外传来铜铃轻响,他抬头望去,但见个青布裙裾的妇人立在山门前,左眼泛着淡淡金芒。

妇人怀中抱着个红袄女童,女童发间红头绳鲜艳如血,正对着他咯咯而笑。

江南暮春的雨总带着三分剑气,劈头盖脸砸在青石阶上,溅起细碎银花。

翠娥立在紫阳观山门前,青布裙裾被山风卷得猎猎作响,左眼金芒时隐时现,倒像是藏了轮小太阳。

怀中女童突然仰起脸,鼻尖翕动两下:“娘亲,有血味。”

话音未落,观内传来钟磬轰鸣。

七七四十九道青铜钟齐齐震颤,震得檐角铜铃叮当作乱,惊起满山栖鹤。

翠娥抬脚跨过门槛,正撞见个穿月白道袍的老者踉跄而出。

老者发髻散乱,手中拂尘断成两截,望见她时瞳孔骤缩如针:“天眼通?

你竟将《阴符经》炼到第七重了!”

“张九龄,别来无恙。”翠娥指尖轻抚女童发顶,金芒骤然暴涨。

老道浑身剧震,道袍无风自鼓,露出后心处七道狰狞疤痕——正是当年被桃木钉贯穿的旧伤。

他忽然狞笑起来,满口黄牙泛着青黑:“好个柳家余孽,真当本座奈何不得你这半吊子天眼?”

观中供奉的三清神像突然渗出黑血,血水在地面汇成个逆五芒星阵。

阵眼处升起具青铜棺椁,棺盖缝隙中伸出七只惨白手掌,每只掌心都嵌着颗眼珠,滴溜溜转着望向翠娥。

女童突然尖叫起来,她怀中那截桃木簪子无风自燃,火光中映出棺椁铭文——“茅山逆徒张九龄肉身冢”。

“原来你把自己炼成了活尸煞。”翠娥左眼金芒大盛,照得满殿阴气如雪消融。

她每踏一步,足下青砖便绽开朵金莲,莲瓣上浮现出《黄庭经》经文。

老道见状大骇,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棺椁上:“血祭开棺,请祖师爷降世!”

青铜棺轰然炸裂,腐臭黑雾中爬出个三头六臂的怪物。

怪物正中头颅正是张九龄模样,左右两颗头颅却分别是红衣女鬼与红袄女童,六只手臂各持法器,或剑或幡或铃,皆是茅山失传的镇派至宝。

怪物每走一步,地面便陷下三寸,道观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娘亲,我怕……”女童将脸埋进翠娥颈窝,脖颈处青筋暴起,竟浮现出与怪物相同的符咒纹路。

翠娥心头剧震,忽觉怀中一沉——女童身体正在虚化,化作缕缕黑气涌向怪物。

她这才惊觉,这十年来朝夕相伴的“女儿”,竟是张九龄用子母尸煞炼就的傀儡!

“原来如此!”翠娥怒极反笑,左眼金芒化作实质,在虚空中凝成柄金色长剑。

剑身刻满《冲虚经》全文,剑柄处镶嵌着那对合璧的玉佩。

怪物见状嘶吼着扑来,六臂法器同时轰出,却见金剑轻轻一颤,漫天术法如春雪遇骄阳般消融。

剑锋抵住怪物眉心时,翠娥忽然听见无数声音在耳畔低语。

有孕妇临终前的哀嚎,有婴儿坠地时的啼哭,还有张九龄癫狂的笑声:“柳家老祖以七十二孕妇血祭换富贵,我只不过替天行道,将这因果炼成无上法身!”

金剑突然剧烈震颤,剑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痕。

翠娥这才明白,自己十年前在柳家老宅破阵时,便已沾染了因果。

那青铜令牌根本不是什么护宅法器,而是柳家先祖与黄泉鬼帝签订的血契!

她每用一次天眼通,便是在透支自己的阳寿,为柳家偿还百年罪孽。

“柳家欠的债,该还了。”翠娥松开剑柄,任由金剑寸寸碎裂。

她咬破指尖,在虚空中画出《度人经》全文,血字刚成便化作漫天火雨。

怪物在火中惨叫翻滚,三颗头颅同时望向她,眼中竟流出人泪:“你本可飞升成仙,为何……”

“因为我是柳家人。”翠娥扯下颈间红绳,绳上系着半块青铜残片——正是当年柳家祖宅地底的令牌。

残片遇火即燃,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阴文。

她将残片按在怪物心口,经文如活物般钻入其体内:“柳家以七十二命换百年运,今日我便以这身天眼通还你七十二道轮回!”

整座紫阳观突然地动山摇,三清神像接连崩塌。

供桌下的青砖缝隙中,涌出无数透明魂魄,皆是当年惨死的孕妇。

她们对着翠娥盈盈下拜,化作点点星辉没入怪物体内。

怪物体型不断缩小,最终化作个襁褓中的婴孩,脖颈处系着褪色的红头绳。

张九龄的残魂从婴孩天灵盖飘出,望着翠娥满眼不可置信:“你竟将天眼通逆转成《往生咒》?

这等逆天改命的手段,便是地仙也……”话音未落,婴孩突然发出清亮啼哭,啼哭声中,满山桃树同时开花,花瓣如雨落下,将紫阳观染成片绯色。

“该上路了。”翠娥指尖轻点婴孩眉心,星辉自她指尖溢出,在虚空中凝成道轮回门。

门内传来七十二声婴啼,声声应和着怀中婴孩的哭声。

张九龄残魂突然露出解脱之色,对着翠娥深深一揖:“柳家……不,翠娥道友,贫道这便去阴司领那七十二道拔舌之刑。”

轮回门轰然关闭时,翠娥左眼金芒彻底消散。

她踉跄后退两步,后背撞上残破的三清神像。

神像手中拂尘突然无风自动,轻轻拂过她面颊,带起缕缕黑气——竟是在为她祛除鬼脉阴毒。

她怔怔望着掌心,那对合璧的玉佩已化作齑粉,粉中却嵌着颗晶莹剔透的舍利子。

“好个佛道同源。”清朗声线自观外传来,白袍僧人踏雨而至。

他手中锡杖点地,满地狼藉瞬间恢复如初,连崩塌的神像都重新矗立。

僧人望向翠娥的目光充满悲悯:“柳施主可知,你方才逆转的何止是天眼通?

那《往生咒》本就是地藏王菩萨传下的无上佛法。”

翠娥这才惊觉,自己竟能看见僧人身后佛光。

那佛光中浮现出无数画面——民国初年的柳家祖宅,穿长衫的老者跪在蒲团上,面前站着个癞头和尚。

和尚将青铜令牌交予老者时,曾叹息道:“此物可保柳家百年富贵,但百年后,须有柳家血脉以命换命,偿还这七十二道因果。”

“原来如此……”翠娥忽然笑出声来,笑声中带着三分自嘲七分释然。

她对着僧人郑重行礼,转身欲走时,却见满山桃花忽然凋零。

每片花瓣落地便化作个金色卍字,在青石板上铺就条金光大道。

僧人将锡杖横在她面前:“柳施主可愿随贫僧往西天一行?

地藏王菩萨已候你多时。”

“道长且慢!”清喝声自云端传来。

青衫道人踏剑而至,剑气纵横间斩断金光大道。

他望向翠娥的目光灼灼如火:“柳道友既已勘破佛道之别,何不随我回龙虎山?

天师府藏经阁中,尚有半部《太平经》等你参悟。”

翠娥望着争执不下的佛道二人,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

她抱着化作婴孩的张九龄残魂,在黑松岭巅看过场流星雨。

流星划过天际时,曾有位游方道士对她说:“这人间因果,便如那流星轨迹,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合天道。”

“两位高人听我一言。”翠娥忽然并指成剑,在虚空中画出个阴阳鱼。

阴阳鱼旋转间,佛光与剑气尽数被吞入其中:“我柳家欠的债,该由柳家人还。

但柳家造的孽,却不该由我一人担。”她指尖轻点阴阳鱼眼,鱼眼化作两道流光,一道飞向西方极乐,一道遁入龙虎山巅。

佛道二人同时色变。

他们这才发现,翠娥竟将天眼通炼到了传说中的“无相境”——既能看破因果,又能重塑轮回。

那两道流光中,藏着柳家百年气运与七十二道亡魂的轮回路引,从此佛门得香火,道门得气运,而她自己……

“从此这世间,再无柳翠娥。”翠娥最后望了眼江南烟雨,身形渐渐透明。

她化作漫天桃花,花瓣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度人经》经文。

经文随风飘散,落在战火纷飞的北方大地,落在饿殍遍野的黄河两岸,落在每个冤魂不散的角落。

紫阳观恢复寂静时,僧人望着手中突然出现的菩提子,锡杖重重顿地:“好个柳翠娥!

竟将天眼通化作《普渡咒》,要渡这乱世苍生。”道人抚须长叹,剑气在虚空写出“大自在”三字:“她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这人间因果,于她而言不过是场云烟。”

有游方道士途经此地,对着冰棺三跪九叩。

他腰间玉牌突然无风自燃,火光中映出段画面——民国十二年的黑松岭,穿青布裙裾的妇人将桃木簪子系在树上,簪头金芒照亮了树根处半块青铜残片。

残片上阴文流转,最终凝成个“柳”字。

“原来如此。”道士对着冰棺轻笑,笑声惊起满山飞雪:“柳施主以身为饵,诱那张九龄现身;以天眼通为引,引动佛道相争;最后以《普渡咒》化去因果,自己却化作天地间的‘道’。”他忽然并指成剑,在雪地上写出行小字:“柳家有女初长成,敢教日月换新天。”

冰棺中的女尸突然睁开左眼,金芒如电射穿三丈寒冰。

漫天飞雪骤然静止,继而倒卷回天,露出片朗朗晴空。

女尸嘴角微微勾起,似在微笑,又似在叹息。

她怀中青铜铃铛突然炸裂,化作七十二道流光,分别没入关外七十二座荒坟。

是夜,七十二户人家同时梦到个红袄女童。

女童手中捧着热气腾腾的腊肉,笑眼弯弯:“阿娘说,该回家吃饭啦。”晨起时,各家灶台上都摆着碗腊肉饭,肉香中混着淡淡桃香,闻之令人通体舒泰。

有老人忽然老泪纵横,对着长白山方向重重叩首——那腊肉做法,正是他们祖传的手艺。

而千里之外的紫阳观,新来的小道士在打扫藏经阁时,从《茅山秘录》夹层中发现张泛黄的画像。

画像上画着个青布裙裾的妇人,眉眼与翠娥有七分相似,题款却是“大德九年,柳氏先祖像”。

小道士正要细看,画像突然无风自燃,化作只青鸾冲天而起,鸣叫声中,整座藏经阁的典籍同时翻动,书页声如暴雨倾盆。

观主闻讯赶来时,只见小道士呆立原地,手中握着半片燃烧的青羽。

青羽上浮现出行小字:“因果轮回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他望着青羽消散的方向,忽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雨夜,师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若哪天观中铜铃无风自鸣,便是柳家传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