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生病纪实之二

连续照顾了老妈四天，中间休息了一天。确实感到特别疲惫，甚至今天在窗口看到妹妹下车关车门的那一刻，疲倦如潮水般涌来。每一分钟面对妈妈时，我都用最大的耐心和爱去对待她，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累。这四天几乎没有好好睡觉，包括中间休息的那一天，总共五天，总有一种不敢睡的感觉。尤其是住在妈妈那儿，更不敢睡。虽然我把报警器故意放在腿的位置，用被子盖着，希望不要响起时没那么心惊肉跳，但还是有一种警醒和害怕的感觉，仿佛有一把利剑悬在头顶，随时会掉落下来。

昨晚睡在沙发上，面对妈妈的卧室门。沙发虽然窄，但比较软，睡在上面暖和一点。床上很冷，腿还老抽筋。不管能不能睡着，至少是暖和的。昨晚虽然睡得不是很沉，居然还做了一个梦，梦见妈妈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她走路很正常，我特别纳闷为什么在家需要两个人搀扶才能走呢？梦中的妈妈看起来走路完全是正常的，这让我感到十分纳闷。就在这时，报警器响了——准确地说，是妈妈在打喷嚏，我因此醒来。醒来后，我立即起身查看，想知道她为何半夜突然连续打喷嚏。

我轻声询问她是否需要起床上厕所，她摇摇头；又问是否需要喝水，她依然摇头；再问是否觉得冷，她还是摇头。显然，她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需求。于是，我掀开被子，发现她的手捂着下腹部，这才明白她需要排小便。

我随即叫醒保姆，两人一起扶她起床，（之前有过想偷懒，因为天冷起床下床穿衣太麻烦，放了便盆让老妈小便，她硬是坚持着不小便，没法只好穿衣扶下床来小便）让她坐在马桶上。不仅有小便，连拉拉裤也已经湿了。才明白，半夜突然打喷嚏是因为拉拉裤湿了。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半小时，因为她上下床都很困难。她不愿意在床上使用便盆，坚持要下床小便。

之后，我端了一杯水给她，她喝完后，我帮她盖好被子，轻声告诉她天还没亮，继续睡吧。不管她是否能睡着，都必须躺着。我和保姆各自回到床上，我回到沙发上，保姆回到自己的房间。然而，我几乎无法再入睡。作为一个本就睡眠不好的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坚持，再坚持。

现在一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都是母亲生病后的面容，这已经持续了近一个月。原本她脸上和身上的皮肤都很光滑，如今却变得皱巴巴的，摸上去全是褶皱。这几天，或许是喝中药或吃西药的缘故，她开始愿意多喝水了。小便次数增加，人也没有那么嗜睡了，身体状况似乎也有所好转。
今天我跟保姆聊了聊，提到她能在我们家坚持工作五到八年的话，这样她也稳定，我们也不介意她的年龄。她进这家公司时还交了900块钱，这笔钱也算没有白交了。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一种特别的缘分。本来我们可以选择其他家政公司，但最终选择了这家，而她并不是第一个来的人。前来一个保姆来了两天后自己提出离开，但后来又后悔了，给我妹妹打了四五个电话。由于我们实在离不开人，所以立马又找了现在这位来。

十几天相处下来，了解了一些她的情况：这位保姆和我同年，还和我一样仿佛排行老二，实际上是老三。一样的是上面有两个姐姐，其中一个在小时候夭折了。这种特殊的缘分让她来到我们家。我跟她说，我们可以找别的家政公司，但因为这份特殊的缘分，我们选择了她。更巧的是，之前找的那个人也离开了，都是为了等她来。

我属于那种不太干涉别人的人，毕竟每个人到了这个年龄，行事风格已经基本定型。
只要她愿意做，不怕吃苦，做出来的味道尚可，我都能接受。至于菜切成什么形状，怎么做，只要味道过得去，咸一点或淡一点，我觉得都是小事。我妈的饭菜最初都是我做的。就在我妈去医院前两天，正好轮到我值班。她出院后的这五天，也正好轮到我值班。于是，我给老妈烙饼、煮稀饭、擀面片、包小馄饨等的同时也在教保姆。她也很愿意学，我觉得这样就够了，不必要求过高。
我告诉她晚上放心睡，因为我们毕竟是三姐妹轮班，而她是一直待在我妈身边的，一定要想办法休息好。半夜需要时我会叫她，有时候她自己听见我起来，也会跟着起来，我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今天我跟她说，还是要先照顾好自己，才有能力坚持下来，照顾好我妈和你的家人。

虽然老妈病了已有差不多一个月，但因为一直在不停地收拾各个房间的东西与改造老妈房间，并且都是在照顾老妈的同时抽空进行，一开始还得躲着老妈怕她不高兴，所以保姆住的房间的床上还有许多原来的被子与衣服。我今天把她房间床上的东西全部搬到我们住的房沙发上。因为我怕今天是我妹妹来接班，保姆自己就不好自行搬出来。我是想至少让她有一个自己的空间，一张张宽松的床，因为床上是别人的衣服被子，她睡着也不舒服。
老妈大经是在四月二十四日下午被我发现状态不正常的，于是四月二十五日我们开启了轮班陪伴照顾模式，最开始只是中餐，后来加了早餐与晚餐，到了五月五日正式开启了二十四小时陪护，五月九日第一个保姆来，现在的保姆是五月十二日正式来的。

我们都万万没有想到这之前完全独立生活、独自下楼溜弯的老妈，会迅速呈现一种失智失能失语状态，速度之惊人。那个曾经那么强硬的老妈一下子衰老到必须完全依靠两人扶着才能勉强步行，吃饭都需要喂，大小便都不知道说……真的让我感觉衰老是如此地可怕。

老妈曾经的梦想一直是希望如我的姥姥般，稍感人不太舒服，坐在那儿还等着小姨去做面条，一下子倒下便没有了呼吸，大概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完全没有痛苦与受罪。

因为老妈一直坚持独立生活，不依靠我们几姐妹：不准我们去打扫卫生、不准我们去收拾家、不准我们去帮她洗衣服等等，我也一直以为老妈可以如姥姥般不受罪地度过人生的最后阶段。

现在的老妈感觉她对于自己目前的身体状态特别地沮丧，我们都尽可能地鼓励她，会好的，所以现在吃药也慢慢配合了，愿意多吃些饭与多喝些水了。也没那么嗜睡了，昨天早上起不来床时还骂了一句妈的，我笑道，会骂人就开始好了。

真心希望老妈会好起来，至少可以表达自己的需求，可以独自缓行也好啊，要不真的一点生活质量都没有了。

最宽慰的当然是我们三姐妹，在老妈病倒后，迅速成了三个超人女儿。当年老爸病时，我们还年轻，二十年过去了，如今的我们都不再年轻，但依然用着极大的耐心与爱、极强的韧性面对着突如其来的病中老妈。当年老爸虽然病显得更重（癌症）但我们主要负责在医院里的护理工作，那个时间段毕竟短暂得多，而且除了手术期间，老爸是可以独立走路、清晰表达自己的需求的，回到家也主要是靠老妈在照顾。而现在任重而道远了。

当然，我相信我们三姐妹会做好的。

我尤其需要积极地用科学的方法调整自己，第一重中之重是睡得着觉。加油自己！

感谢老妈病后帮助我们的人们！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