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二三事

作者：陈宝乾

母亲离开我们已几十个年头了。她退休不到六年，走的匆匆。由于长期积劳成疾，父亲外省工作，一个人上有婆婆，下有儿女，独立地撑起这个家，勤俭节省，一切为家庭为儿女。原本体健，来回奔波，被生活重负拖累得面目全非，判若两人。母亲从乡下来城里，没多少文化，少言少语，但对我有着深刻的影响。常常因为一些琐碎之事，而记得母亲的不平凡。

我初中快毕业了，母亲问我，想上班吗？去顶替你父亲（后来才知道父亲办病退，子女可顶替参加工作）。当时我不假思索，立即就以泪水央求母亲，“我要读书！”没有理由，就是要读。父母顺从了我意。读高中那会儿，母亲就更加关照我，每月给我一两块零花钱，积攒起来，我买零食吃，也买了些课外书籍，不知什么书好，记得三国演义连环画集，水浒传儿童版，白洋淀记，高尔基三部曲连环画集，古诗词选讲等，边看边学，谈不上领会什么的，总之就是喜欢，像搬包谷似的，搬一落一，最终剩一包。记不牢，反复读，印象总会深一点。

高考时，缺少学习条件和应试的书籍，母亲千辛万苦不知从哪索取的一套复习资料（记得是政治题解，手抄本），我如获至宝。姑且不谈那资料管不管用，只要有，对我就是莫大的鼓励和鞭策。这是她七求八要才弄到的呀。她平凡的一举一动，即把慈祥的爱润泽到我的心田。

高考未竟，到技校学习，全日制职业技术学习有生活补助，母亲没管这些，她反倒提高了对我的零花钱，从一元提到五元，我感觉母亲的宽宏大量，孩子大了，总得花点钱，许是让我有自己的主见，难道钱就是用来吃零食吗？当然不是。我买了我喜欢的书（小说，诗歌，评论，解析），还有一些古今名著，我一度曾遨游在书海，在图书馆，在大观楼，在夜光下……吮吸知识文化营养，努力把过往失去的东西夺回一点点。干枯的心灵接受了母亲阳光雨露，激发我奋发图强的斗志。

怎么也忘不了，从小到大，一直是穿着母亲亲手织的毛衣毛裤成长的，记得有条毛裤有一只裤管要长一点，穿在脚上掉一节，开头没在意，后头觉得别扭，再后头穿起合身保暖，索性就穿到破损脱线为止。我想，为什么会出现长短不一，是不是过度劳累在打瞌睡，而忘记了针线数呢？

唐人孟郊的一首诗《游子吟》，让我汗颜，让我羞愧。母亲的一言一行不就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唯恐迟迟归”的真实写照吗？母爱呵，平凡而伟大。犹如一条河流，越过四季，川流不息，亦如乳汁一样永恒滋润着我们，推动我们前行。山那边是山，翻越崇山峻岭过后就是清澈的大海，大海可以给予我们一双明亮的眼睛，眼睛可以穿透黑暗与迷茫看清目标和方向，母亲们如是说。

与之相比，相形见绌，非常渺小的我，在母亲弥留之际竟显得无奈无能，让她能多活一些日子，多享一些清福，“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乃是我一生最大的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