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

《归程》

题记：此文所叙，乃为留守妇女翘首以待丈夫归来的诸般情状，两地分居，皆饱尝艰辛。

“工头给大伙放了十天假！”电话那头，老刘那洪亮的嗓门震得我耳朵发昏。在铁皮房哐当哐当的震动声中，我听得钢筋坠地的清脆声响。他手背上的裂纹我是熟知熟透的，去年过年涂抹蛤蜊油时，那粗糙的纹路竟然能缠住丝巾的边缘。案板上的白菜馅浸透了屉布，我往馅里又多添了一勺猪油。二丫头扒着灶台偷吃生饺子皮，被老大拽着羊角辫拖走：“等爹回来再开饭！”玻璃窗上的喜鹊登梅剪纸被哈气浸湿了，老三踮着脚屡屡擦拭。

绿皮火车在暮色中竭力嘶喊，老刘带着满身铁锈味闯进家门。帆布包尚未落地，三个顽皮孩子已然挂在他脖子上晃荡。他胳膊肘依旧夹着安全帽，帽檐上凝结着灰白色的水泥浆，犹如未消融的雪粒。“这趟车挤得如同沙丁鱼罐头一般。”他蹲在门槛上风卷残云般吃着饺子，热油顺着下巴滴落在洗得掉色的工装裤上。我把醋瓶子朝他跟前移了移，瞧见他后颈晒脱的皮翘起一角，正像老家屋后那片杂乱的土墙。

夜风轻拂着杨树叶子沙沙作响，老刘的呼噜声震得炕席全都在颤抖。月光透过塑料布修补的窗户窟窿倾泻进来，映照着他搭在炕沿的手——虎口结着暗紫色的痂，食指缠着创可贴，倒是新买的红裤衩在晾衣绳上张狂肆意，活脱脱像面小红旗。

附图：与文章无关联，欣赏美文之后再赏美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