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盐味的春天

凌晨五点的泳池泛着冷光，石少朴的指尖刚触到水面就打了个寒颤。辽宁的夏夜还裹着春末的凉意，他深吸一口气扎进水中，水纹漫过锁骨时想起微博私信里那句"你锁骨窝能盛月光"，忽然笑出串气泡。

华南理工的梧桐叶黄了七次，那个躲在图书馆角落啃汉堡的男孩早被时光腌渍成另一种模样。现在的石少朴总在健身房镜面墙上撞见自己的影子，肩胛骨撑开纯棉T恤的褶皱，像海鸟即将展开的翅。但没人知道每次深蹲到力竭时，他眼前总会闪过十六岁那年的体检报告——血脂超标的红色数字比泳池救生员的哨声更刺耳。

减脂餐在电磁炉上咕嘟作响，西蓝花和鸡胸肉在玻璃饭盒里排列成整齐的方阵。他把手机支在料理台拍vlog，镜头忽然捕捉到窗台上凝结的盐粒——上周在海边特训时泳裤晾晒留下的纪念品。评论区总有人说他像希腊神话里逐浪而生的少年，可他知道自己不过是渤海湾最寻常的浪，被礁石撞碎千万次才学会漂亮的卷涌。

双鱼座的敏感在体脂秤上显现得格外诚实。某个平台期漫长的深夜里，他翻出旧照片对比，发现最明显的改变竟是眼神：从前闪躲的瞳孔如今能稳稳接住镜头，像退潮后终于露出水面的礁石。有粉丝留言说"你锁骨的红印是泳镜压出来的勋章"，他下意识摸了摸那道淡粉痕迹，想起昨天在更衣室遇见的中年男人，对方松弛的肚腩压在储物柜铁皮上发出轻微的叹息。

台风过境的周末，他破例没去健身房。海堤上漂浮着被连根拔起的海藻，腥咸的风把运动外套鼓成帆。有个戴渔夫帽的男生远远跟着他走了三公里，最后气喘吁吁追上来问能不能合影。快门按下的瞬间，浪头刚好打湿他们的球鞋，男生身上飘来的鼠尾草香水味，让他突然想起宿舍阳台上晾着的泳裤，在暴雨来临前被风灌满的模样。

增肌期的坚果袋藏在书架第二层，挨着《运动解剖学》和《海错图笔记》。私教说他现在的体脂率能看见鲨鱼线了，可最让他得意的还是上周帮邻居奶奶扛煤气罐上六楼没大喘气。夜晚敷面膜时刷到恶评"体育生头脑简单"，他笑着截图放进"打脸素材"收藏夹，手边考研英语真题还停留在昨晚背到一半的完形填空。

立秋那天下水前，他对着雾气氤氲的泳池发了会儿呆。十七岁在体院更衣室偷看学长腹肌的男孩，二十三岁在镜前调整补光灯角度的男人，隔着六年时光在消毒水气味里重逢。有水滴顺着胸肌中缝滑落，像某个潮湿的春夜收到的私信："你让我想起老家晒盐场结晶的盐垛，痛苦蒸发后剩下的都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