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仪日记(3)他待我很好,甚至比妈妈待我还要好,可我还是想逃

发布时间:2024-10-20 15:12  浏览量:5

他出去一整天,直到月亮升上山谷时方才回来。

烛影摇红,他提着一个篮子走入山洞,白衣如雪,乌发如墨,长眉入鬓,目光如星,一改之前劲装外衫黑色长裤金凤色披风的冷酷危险气质,整个人显得柔和很多。

竹篮子中放满着新鲜欲滴的山果,他递给我一个果子,柔声道:“温姑娘,这是我今晚刚从山上采来的山果,已经洗好了,你吃吧。”

我没有作声,没有伸手接他的柿子,还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虽然感觉不到他一丝一毫的恶意,我依然忐忑不安。

他这几天见惯了我对他的无视与排斥,也不在意,见我不接那水果,便将水果重新放回篮子中。

“温姑娘,昨晚我吓着你了吧?”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昨晚都差点被他吓死了。

当然,我没有回答,只是微抿嘴唇。

“别害怕,那只是一场噩梦,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过去了。”他说这些话时,双眸忧伤,声音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我依旧垂着头没有出声,只是不知为何就在那一刻,我有想和他说话的冲动,我想问他究竟是什么噩梦让他这样子?

当然,我什么都没问。

“别害怕,我唱首小曲给你听吧?”他柔声道。

“我不想听。”我脱口而出。

因为他昨晚唱的那首歌,我哭了大半夜,今早照镜子时发现眼皮都哭肿了,我不想听!

我没想到他的反应那么强烈,他本来满眼忧伤的,听到我开口说话,脸上忧伤在瞬间一扫而空,他高兴得跳起来:“太好了,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哑巴!”

我忍不住骂他:“谁是哑巴来着?见了坏人我就不说话。”

他不再言语了,可我从他脸上表情可以明显感觉到他发自内心的喜悦,不由得又垂下头:我说不和坏人说话,可现在却跟他说话了,那岂不意味着我不把他当成坏人了?

我不敢想下去,那时我觉得好尴尬,都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他想必知晓我心里想着什么,又笑了笑,之后大踏步走出山洞。

那一夜,他在洞外,我在洞内,他再一次给我唱歌,不仅仅只唱一首歌,而是唱了很多歌,他唱了大半夜,直到月亮出来,他还在唱。我一直在大宅子里住着,哪里听见过这种山歌?

我在他的歌声中朦朦胧胧地睡着了,醒来时他已不在山中,洞中石台上摆着一盘新鲜欲滴的山果,我拿起山果吃起来。

既然不想死,那就好好地活着吧,相信总有一天会柳暗花明。

午间云雾散去,他回来了,给我带来了几件漂亮的绫罗绸缎衣裙,好多首饰、脂粉,我不要,把这些东西全都抛到了山谷里。

他为什么送这些东西给我?他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人?当成那些送礼物就能收买身心的女孩?或者是……唉!不管他对我有什么想法,我都不会接受他任何礼物。

我想让他生气,可他一点都不生气,晚上又唱歌给我听。

如此过了一天,他下山到石渠镇买了小白兔、小乌龟上山峰来,他知道我不忍心把这些活东西丢下山去。之后两天他没有下山,在峰顶陪我逗着白兔儿玩,喂小乌龟吃东西,虽然我自那天和他聊了两句话后不再主动和他说过话,他也不生气,总是微笑着看着我,晚上还唱歌给我听,一直唱到月亮升起唱到我在朦胧中睡去。

因他每夜都比我晚睡,我都不知道他何时睡着,只知他睡在山洞外面的大石头上。

我在山洞睡觉时,他从不踏进山洞一步,他待我就像一位君子,一位真正暗室不欺的君子。

他也从不勉强我做任何事情,知道我不愿意在他同桌吃饭,他便把饭菜热好后放在石台上,自己下山去了,让我一个人在山里安安静静地吃。

我以前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从来都没有,他和我家族里的那些欺男霸女的哥哥们完全不一样,跟我以前想象的那位凶残阴狠的金蛇恶贼更不像是同一个人,他对我特别温柔特别有耐心,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待我比父母待我还要好,他真的好奇怪。

他不在山里的时候,我喂养小动物,在山顶散步,我遍览山间美景,欣赏漫山花树绽放感受万物生长,回到山洞后看着他从外面给我带回来的书籍,我是一个安静的女孩,所以,虽然独自一人,却丝毫不觉得寂寞。

就这样,我在崖顶的山洞待了七天。

那天早晨我醒来时他又出门了,我吃完山果后走出山洞。

不知不觉我走到一块山石之下,这块石头平整光滑,我知道他晚上就在这里休息,最近几天白天天气晴好晚上明月当空星光灿烂,他算是以天为盖以地为庐了。

他晚上休息的那块石头颇为徒峭,他轻功了得,一跃即上,而我毫无武功,需要攀沿着其它山石慢慢爬上去,我以前出于对他反感,从未产生过前去看一看的心思,那天不知何故,我竟爬了上去。

他昨晚睡的草席还铺在石间,我便坐在草席上眺望远方,那时山间云蒸雾绕山对面霞光万丈景色美不胜收,我的心境也变得悠远而恬适。

此时我发现草席下面似有凹陷处,里面似放了什么东西,我便卷起草席,果然,在这石头某位置有个天然的小溶洞,他放了一个小竹筒在里面。

我打开竹筒,从里面倒出十一根竹筹出来。

这十一根竹筹刻的都是数字,都是用血写成的,从四十直到五十。

霎时我如同雷击,握着竹筹的手都在发抖。

我知道在这两年来,他每杀一个温氏家族的男人,都会在其尸体上插上一根写着数字的竹筹,每至端午中秋春节,他就会给族中的几位叔伯递上一封信,说温家堡还欠人命若干,他不日将上来讨帐。

这些血字竹筹便是他罪行的见证!

两年了,他杀了三十九个温家堡的男人,用毒箭间接杀了六婶,把四房的两个嫂嫂掳到青楼受辱。

记得他把我掳到山间时,他已经杀了三十八个温家堡男人,可现在的竹筹是从四十至五十,可见在这七天中,他又杀死了温家堡的一个男人,也不知道我家族中哪个人成为他的剑下之魂!

我知道,这七天他大部分时候都待在山里,只有一天,也就是他像狼一样狂啸后的第二天,他出去了一整日,可能就在那天他杀了一个族人。

记得那天晚上他回来时白衣如雪,黑发如墨,明显是刚刚沐浴过——因为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束发,呈半湿状态的长长乌发就像我们女孩子一样披在肩后。

他那晚就像一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邻家哥哥,可他偏偏就在那天杀了人!

藏在暗处窥视温家堡落单者而后击杀之,这本就是他这两年的人生,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以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会如此,直到他杀足五十个男人报完仇为止。

说句真心话,别说是现在的我,就算是以前的我,也仅仅只是怕他,内心却并不仇视他,虽然他杀了那么多温家男人,依然如此。

两年前,当我还是一个被父母保护得很好的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女孩时,我认为温家堡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可是,六叔令人发指的滔天罪恶让我明白了那些长辈们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子。

尤其这两年,因为他对温家堡变本加厉的株连式报复,叔伯们担心有温姓族人落单被他所杀,故而将所有在江湖行走的温姓族人召回温家堡共同御敌,这些温姓江湖人回来后,我也因此而看到他们极其凶横野蛮极其残忍无耻的一面——

因为他们并不认为自己在江湖中奸淫掳掠是件滔天罪行,相反认为这是件可以在酒足饭饱后用来吹牛的资本,所以,即使在我们这些女人孩子面前,他们也不会掩饰自己的无耻罪行,比如他们会教孩子如何抢劫商旅如何干净利落的杀人,甚至还会当着孩子的面说他们又玩了几个女人抢了几个女子。做下罪恶不以此为耻反而以此为荣,也就只有温家堡的男人才会这样子了!他与他们之间的恐怖杀戮只不过是以恶制恶以暴制暴而已。

知晓他们做的那些事后,我对这些族人非常厌恶,平时能躲就躲!

所以,就算他将六叔身首异处大卸八块,就算他杀死了温家堡那么多男人,我也不会感到难受,更不会咬牙切齿地仇恨他,因为,除了五房的九弟外,我并不觉得那些被他杀死的成年温姓男人是无辜的,最近我甚至想过,五房那个可爱的九弟若是未被他杀死,长期处于这样黑白颠倒善恶不分的环境中,恐怕也会被他们带坏,长大后成为温氏家族下一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乱世“江湖豪客”。

可是,他不仅杀温家堡的男人,还要……

我又想起四房那两个被他掳走的美丽嫂嫂,她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少妇,为人也都挺和气,却遭此悲惨命运,我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用自己的身体去侵犯她们,想到他有可能在这山间对两位嫂嫂做出那种男女之间的恶心脏事,犯下像我那些犯过强暴罪行的温姓族人一样的罪恶,我就……呼吸急促双手发颤。

他以前为了复仇所做的桩桩件件,我不是全都知晓吗?我以前对他除了恐惧外不再有其它的感觉,为何现在没有了之前的恐惧感后,想起这些时我会这么难受,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自己其实什么都记得,只是假装忘记而已,而今,这十一根竹筹像十一把刀子一样地狠狠刺中我的心脏,让我不得不再次面对这些血淋淋的现实。

我不想面对这些,我要逃跑,远远地离开这个男人,我从石上踉跄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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